他把玩着手中一枚精致的玄鸟玉佩，对着心腹幕僚嗤笑道：
“霍凛啊霍凛，你也有今天，任凭你战场上如何骁勇，在这朝堂权术面前，终究不过是一介莽夫。
父皇今日未准他辞爵，不过是念及旧情，给他留最后一丝颜面罢了。明日，待我们再将那‘通敌’的铁证抛出，看他还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届时，北疆军权，边贸利益，还有谁敢阻我？”
李甫府中，虽然老谋深算的李太傅依旧保持着表面的沉稳，叮嘱门下不可过于张扬，但他捻动佛珠的速度明显快了几分，眼角眉梢也松弛了往日的阴鸷，流露出几分志在必得。
在他看来，霍凛今日的表现，已是穷途末路之象，明日只需再施加最后一击，这颗眼中钉、肉中刺，便可彻底拔除。
王琛更是喜形于色，连日来因漕粮案而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不少，甚至在府中小酌了几杯，认为只要霍凛一倒，皇帝的目光转移，他或许就能从漕粮案的泥沼中脱身。
整个京城的上层圈子里，风向似乎一夜之间再次转变。
那些原本因漕粮案而对李甫、王琛避之不及的官员，又开始悄然递上拜帖。
一些观望的中立派，也开始重新评估局势，认为镇北王府这棵大树，恐怕是真的要倒了。
夜色渐深，京城各处府邸灯火渐熄，陷入一片看似寻常的宁静。唯有打更人悠长的梆子声，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
镇北王府内，霍凛与永宁并未早早安歇。
他们并肩立于庭院之中，仰望着苍穹。今夜无月，只有几颗疏星点缀在墨蓝色的天幕上，忽明忽暗。
“明日之后，不知这京城，又是何等光景。”永宁轻声道，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
霍凛握住她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无论如何，真相必须大白，冤屈必须洗刷。为了枉死的将士，为了父亲，也为了这朗朗乾坤。”
他的目光投向皇宫的方向，那里是明日最终的战场。
“我担心的，不是扳不倒他们。”永宁靠在他肩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我担心的是，陛下能否承受这真相之重，一位皇子，竟行此谋逆之事。”
霍凛沉默片刻，缓缓道：“陛下是天子，亦是父亲。但首先，他是天子。社稷重于人伦。先帝留下这些证据，或许，也正是希望有人能在关键时刻，不顾一切，将这脓疮刺破。”
就在这时，天际忽然掠过一道无声的闪电，瞬间照亮了庭院，也照亮了霍凛眼中那决绝的光芒。
紧接着，远方便传来了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滚滚而来。
起风了。初夏的第一场雷雨，似乎即将来临。
“要变天了。”霍凛低语。
夫妻二人相视无言，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决心。
他们转身，并肩走回室内，准备迎接那注定将载入史册的黎明。
网已撒下，只待收拢。
这暴风雨前最后的、令人窒息的平静，即将被明日朝堂上的惊雷，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