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对他的一种支持,也是一种变相的安慰。
然后,是关键部分。她不能明说军需被卡,但可以告知他自己的应对:
“妾身闲居府中,念及北地苦寒,将士辛劳,心实难安。故斗胆以私蓄微薄之力,购得些许皮裘药材之物,已托可靠途径送往军中,虽杯水车薪,亦盼能稍御风寒,略减伤痛。此乃妾身一番心意,于朝廷规制之外,万望侯爷勿怪。”
这段话,她写得极其小心。解释了物资来源以及用途,强调途径“可靠”,最后以“勿怪”二字,既显得谦卑,又将可能存在的“违规”风险揽到自己身上,与他无关。
写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最重要的信息已经传递。但她总觉得还少了些什么。
她想起点将台上他孤寂而沉重的背影,想起那夜他醉后的呓语,想起他写下“必胜”、“速决”时笔端的千钧之力。
她深吸一口气,继续写道:
“侯爷身负皇命,肩负三军,安危所系,非比寻常。万望百忙之中,珍重贵体,寒夜添衣,晨昏定省。军中将士,皆仰赖侯爷,亦盼侯爷能体恤下情,保众周全。”
这是她的叮嘱,朴素而真挚。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最实际的关心,让他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那些追随他的士兵。
最后,她迟疑了片刻。落款该如何写?
“妾 永宁 谨书”
似乎太过平淡。
“妻 永宁 手书”
这个“妻”字,她终究觉得有些烫手。他们之间,虽有夫妻之名,却远未有夫妻之实与情深。
思忖再三,她最终落下:
“京中 永宁 谨启”
没有过多的身份界定,只是一个简单的署名。
信写完了,她从头至尾细细读了一遍。语气恭敬而不失关切,内容清晰而有所保留,又未曾透露过多负面信息给他增加负担,也严守了分寸。
应该……可以了吧?
她轻轻吹干墨迹,将信纸小心折好,装入特制的加厚信封中。用火漆封口时,她犹豫了一下,并未使用代表镇北侯府的徽印,而是用了自己的一方小私印,印文是“永宁之印”,小巧雅致。
这封信,是出自她个人,而非侯府主母的官方身份。
“忠伯。”她唤来老管家。
“夫人。”霍忠躬身。
“这封信,可能寻到绝对可靠的途径,尽快送往侯爷军中?”永宁将信递过去,神色郑重,“不必通过朝廷驿站,寻军中的特殊信道,或者我们自己的办法。”
霍忠双手接过信,感受到那份不同寻常的重量,肃然道:“夫人放心,侯爷离京前,留有紧急通信的渠道和暗记,专为传递重要家书或京中密讯。老奴这就去安排,定以最快速度,平安送达侯爷手中。”
“好。”永宁点头,目送霍忠离去。
书房内重归寂静。案上灯烛跳跃,映着她略显疲惫却异常清亮的眼眸。
信已送出,仿佛连带着将她心中一部分沉甸甸的牵挂也一同寄了出去。
千里之外,他收到这封信时,会是何种神情,可会觉得她多事,可会从中读出京中的暗流汹涌,可会感受到那字里行间,她未曾明言、或许自己也未曾完全明晰的复杂情愫?
不得而知。
她只知道,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跨越千山万水,将她的心意、她的努力、她的坚守,传递到他身边的方式。
字重千钧,情牵一线。
但愿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