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烟花侧影(2 / 2)

却比任何华丽的辞藻、刻意的关怀,都更让她的心防骤然溃堤。

烟花还在不断绽放,轰隆隆的巨响淹没了所有的细微声响。

楼下是万民狂欢的浪潮,周围是心思各异的权贵。

而在这一方喧闹光影的角落,他们两人之间,却仿佛陷入了一种奇异的、隔绝于外的静谧。

他沉默地站着,为她挡去了身后的寒风。

她裹着他的大氅,感受着那份陌生的温暖。

没有对话,没有对视。只有烟花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不断炸响,明明灭灭的光影流淌过他们沉默的侧影,勾勒出一种复杂而微妙的氛围。

永宁悄悄抬眸,望着他被烟花光芒勾勒出的冷硬侧脸。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乎离他很近,又似乎依旧很远。近到能感受到他衣襟上冰冷的金属饰物的寒意,能闻到他身上那独特的、混合着淡淡皂角与兵刃保养油的气息。远到依旧无法触及他内心深处那一片被重重冰封的领域。

他为何要这样做,是出于责任,是对她方才宴会上表现的些许认可,还是那冰冷外表下,其实也藏着一丝极其微末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怜惜。

无数念头在她心中翻涌。

而她并不知道,此刻霍凛的内心,亦非毫无波澜。

女子单薄的身躯在寒风中微微发抖的模样,那压抑的咳嗽声,以及她仰头望烟花时,眼中一闪而过的、与这热闹场景格格不入的悲凉与孤寂,竟都清晰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做出了那个动作。等他反应过来时,大氅已然离身。

他并不习惯这种近乎柔情的举动,这与他多年来的心性背道而驰。但他也并不后悔。

只是觉得似乎理应如此。她既已是他的妻,即便无关情爱,护她周全,不受风寒,亦是他份内之事。

只是,这份内之事,似乎又隐隐有些不同了。具体是哪里不同,他无暇深思,也不愿深思。

烟花盛放到了极致,最美最绚烂的时刻,亦是接近尾声的时刻。

最后数枚巨大的烟花同时升空,在空中交织出壮丽无比的图案,将整个夜空照得如同白昼,引来楼下震耳欲聋的欢呼。

在这极致的光明与喧嚣达到顶点的刹那,霍凛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极快地扫过身侧的女子。

看到她被烟花光芒映亮的眼眸,那眼中倒映着璀璨流光,却似乎比烟花本身更亮,带着一丝迷茫、一丝脆弱,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复杂情绪。苍白的脸颊被光影涂上一层暖色,竟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丽。

他的心湖,似乎被投入了一颗极小的石子,荡开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但很快,便又被更深的沉寂所覆盖。

烟花凋零,夜空重归黑暗与寂静,只余下弥漫的硝烟味和意犹未尽的感叹声。

楼下的百姓开始渐渐散去。

宣德楼上的众人也纷纷活动了一下几乎冻僵的身体,准备告退。

霍凛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仿佛刚才那片刻的凝视从未发生。

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硬平淡,对着依旧有些怔忡的永宁道:“回去了。”

说完,他率先转身,朝着下楼的方向走去。那件大氅,他并未索回。

永宁裹紧着带着他体温和气息的大氅,望着他冷硬的背影融入下楼的官员人群中,只觉得方才那片刻的静谧与温暖,如同烟花一般,短暂得不真实。

但那残留的体温和肩膀上沉重的分量,却又无比真实地提醒着她,方才发生的一切。

烟花下的侧影,片刻的静谧,交织着难以言喻的复杂心绪。

隔阂依旧深重,前路依旧荆棘密布。

但某些东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如同冰封的河面下,已有暗流开始悄然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