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王城内外,贵族骄纵,私兵蚁聚;诸郡奏报,亦有蔓延之势。朕意已决——”
他目光落在阶前长身玉立的大王子林浩,语气铿锵:
“浩儿代朕巡狩全国,整饬风纪,先镇畿辅,再及州郡。
第一站,便是燕赵领之燕赵城、采菊城!”
满殿文武屏息。
大王子撩起披风,单膝落地,声音清越:
“儿臣遵旨,必不负父王所托。”
李方清紧随其后,白狼披风拂过红毯,俯首山呼:
“臣领旨,当竭诚奉王事,为大王子殿下前驱!”
国王满意颔首,抬手示意二人平身。
玉旒阴影下,他目光在李方清脸上一掠而过,似含审视,又似随意。
李方清垂眸,薄唇微不可察地扬起——那是一闪即逝的弧度,却像利刃归入鞘中,冷光尽敛。
旁人只道他谦恭,唯有身旁林浩瞥见,眸底掠过一丝玩味。
殿外钟声回荡,宣示巡狩诏书即刻传遍全国。
阳光透过高窗,落在二人并肩而立的影子之上——一道龙纹,一道狼徽,在红毯上交叠,延伸向远方未知的疆土与风云。
鎏金烛台把琉璃灯罩映成温暖的琥珀色,公主殿中的长桌铺着月白锦缎,银叶与秋菊点缀其间,空气里飘着淡淡的桂酒甜香。
窗外暮色刚合,远处王城灯火像一条缓缓流动的星河,悄悄为即将远行的人送行。
林悦心替兄长斟上半盏果酒,抬眸时眼底带着关切与不舍,声音轻软却落落大方:
“王兄此番远行,千里巡疆,头一回离王城这么远,可有忐忑?”
大王子林浩微怔,随即明白妹妹的体贴,心头一暖,含笑摇头:
“说忐忑倒也有,但更多的是期待。我想亲眼看看,王城外的山河是什么颜色,百姓怎样生火做饭,怎样在田埂与巷陌间谈笑风生。”
“那便好。”
林悦心弯起眼睛,像新月映水,“有燕赵伯爵护送,路上想必轻松许多。”
说罢,她侧首望向李方清,烛光在那一瞥里碎成星点,
“是吧,伯爵?燕赵的风物,定不会叫王兄失望。”
李方清双手举杯,微微躬身,袍角的白狼纹随之浮动:
“殿下所言极是。如今的燕赵,与往日已大不相同——田有新垦之沃,市有夜不闭之安,匠有百家之巧,商有千帆之集。
臣敢以颈上青白发誓,必让大王子满载而归——既载疆土民情,也载万民笑语。”
杯沿轻碰,清音如泉。
林浩抬手一饮而尽,眼底映出摇曳烛火,像已看见远方连绵的麦浪与炊烟。
窗外夜风拂过,灯影晃出一层涟漪,三个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一龙,一凤,一狼,并肩望向即将开启的千里长图。
车轮碾过新铺的碎石官道,车帘缝隙透进斑驳日影,在檀木车厢壁上晃成一条游移的金线。
李方清单手支颐,半阖着眼,身子随马车轻轻摇晃,像在白狼旗的阴影里打盹。
对面,林浩脊背笔直,锦袍下摆折得棱角分明,膝头放着未拆封的点心匣——他第五次掀开盖子,又第五次合上,声音在颠簸里显得干巴巴:
“伯爵……路上可还吃得惯?若饿了,我这里有王城厨子新制的蜜酥。”
“谢殿下,臣不饿。”
李方清答得利落,眼皮未抬,像一句随口的回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