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甚至悄悄打听少年们的家世,意图为自家千金谋一桩“英雄婿”。
文臣们亦不甘人后,挥毫疾书,要将这盛事记入国史;
武将们则拍胸大笑,仿佛又看见当年自己血战沙场的影子。
整个大殿,此刻不再是冷冰冰的朝堂,而被少年们的热血点燃,化作一片欢腾的海洋。
国王端坐高台,望着下方沸腾的贵族,冕旒轻晃,唇角含笑——
他知道,这一刻的荣耀,不仅属于丹墀上的少年,也属于整个王室,属于这座被欢呼声震得微微颤动的金色宫殿。
而在玉阶之侧,凌海大公挺直了腰背,锦袍上金线绣出的海波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嘴角高高扬起,露出八颗牙齿,笑意却未达眼底——
那弧度像是被刀锋刻出来的,僵硬得连面颊肌肉都在微微抽搐。
“真是少年英雄,可喜可贺!”
他朗声开口,声音洪亮得近乎夸张,却像钝刀刮过铜镜,刺耳得紧。
说话间,他举杯向丹墀示意,酒液在鎏金杯中晃动,映出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阴鸷。
身旁的贵族随口附和,他却仿佛听不见,目光死死黏在那几名新晋骑士的背影上——
尤其是他们胸前熠熠生辉的白狼徽章。
海波纹在锦缎上起伏,仿佛他胸中翻涌的暗潮:
这些少年今日受勋,他日便是王室手中最利的刃,而他凌海大公私铸的兵刃,却再不能如此光明正大地摆在阳光下。
“大公,您脸色不太好。”
身旁一位老贵族低声关切。
凌海大公立刻加重笑意,眼角挤出几道假纹:
“哪里!只是为这些年轻人欢喜,一时感慨罢了。”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喉结滚动间,那口酒却像吞下一口冷铁,又硬又涩,灼得他胸口发闷。
国王在高台含笑扫视众臣,目光掠过凌海大公时,微微一顿——
那笑容太标准、太响亮,像一面镀金的鼓,敲得再响,内里也是空的。
国王眸光微闪,却并未点破,只抬手示意乐队奏乐,任由那假笑淹没在欢庆的浪潮里。
丝竹响起,凌海大公跟着节拍抚掌,掌心相击的声音清脆,却掩不住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的痕迹。
他望着少年们被贵族们簇拥、被贵妇们赞叹,眼底那抹阴鸷愈发浓重——
仿佛有暗潮在锦袍下翻涌,只待某个无人察觉的时机,便要将这片欢腾彻底吞没。
回府的銮车刚停稳,凌海大公已一脚踹翻踏凳,银靴在理石地面刮出刺耳尖啸。
他扯下披风随手一扔,金线海波纹在烛火里闪成一片怒涛,直扑大厅——
“哐!”
银杯先遭了殃,被掼得在壁炉上炸成碎片;
接着是鎏金大碗,飞起又落下,碗沿磕碎,琼浆溅得满墙都是。
他一路走一路摔,玉壶、水晶杯、珐琅盘……
凡触手可及之物,无不被他掷得粉碎。
金器撞击声、玻璃碎裂声、木架倒塌声混作一团,震得窗棂嗡嗡作响,大厅灯火被劲风带得忽明忽暗,仿佛也在发抖。
大公夫人提着裙摆疾步赶来,从背后轻轻抱住丈夫,压低声音:
“回房里说,别叫下人看笑话。”
柱子后,几个年幼的儿女探出半张脸,被吓得簌簌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