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方清只淡淡瞥了一眼,抬手,在脖颈前轻轻一划——像拂去一粒尘埃,又像割开一道无形帷幕。
刀光骤起,又骤落。
闷哼与骨裂声几乎同时响起,血线喷溅,染红残阳,也染红阶下石阶。
亲卫收刀,队列依旧寂静,唯有风卷血腥,扑入回廊。
李方清跨过血泊,步入大殿,声音随风飘来,轻得像一声叹息:
“采菊城,该换新颜色了。”
大殿里灯火通明,却静得能听见心跳。
杨溥、杨士奇、赵婷儿并数十名燕赵官吏分列两侧,衣袍带灰,面容憔悴。
见得李方清踏入,众人齐刷刷起身,案几碰撞声此起彼伏。
李方清三步并作两步,先到杨溥、杨士奇面前,目光掠过二人干裂的唇与包扎的臂膀,眼底一酸,低声道:
你们受苦了。
声音轻,却像重锤落在众人心头。
他转身,面向官吏,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缓:
此次变故,是我料敌不足,令诸位身陷囹圄。
责任在我,我愿承担。
说罢,他取下头顶玉冠,捧在手中,竟是要行致歉之礼。
杨士奇慌忙拦住,连声道:
主公不可!贼人狡诈,暗伏多年,我等未能事先洞察,岂能把错推给您?
杨溥亦拱手,嗓音沙哑却坚定:
要怪,只怪我等文吏失于查访,与主公何干!
李方清摇头,将玉冠重新戴正,目光灼灼:
过错可分担,隐患必根除。
自今日起,采菊城所有治安、暗卫、巡骑,尽听我调遣。
就算把这座城翻个底朝天,我也要将每一条漏网之蛇拽出来暴晒日光下!
话音落地,他猛地抬手,一拳砸在案几,震得灯火乱颤。
官吏们先是一怔,随即热泪盈眶,掌声如骤雨响起。
杨溥领头,众人齐声高呼:
誓效燕赵!
誓效领主!
呐喊震得殿梁灰尘簌簌而落,也震散了数日来笼罩心头的恐惧。
灯火映着一张张激动的面孔,白狼旗影在墙上猎猎招展,仿佛回应着这响彻大殿的誓言。
残阳如血,洒在采菊城西门巍峨的箭楼与斑驳的城墙之上,为这座历经战火的城市镀上一层金红。
城门洞开,一列列身着皂红劲装、胸绣“燕赵治安”篆字的吏卒正鱼贯而入。
他们腰悬铁尺,手执松脂火把,步伐整齐划一。
靴跟敲击青石板,发出铿锵有力的节奏,仿佛向城内潜藏的余孽宣告:
清洗之日已至。
领队的是宋慈亲自从燕赵城借调的十余名得力干员——
这些人皆随他勘验大案多年,眼尖如鹰,心细若发,对暗室、密道、夹墙、地窖了如指掌。
入城后,他们即刻与驻守的燕赵兵卒分片划区,展开地毯式搜捕。
火把连成长龙,沿着大街小巷、里弄仓库、废园荒宅一路推进,不留死角。宋慈传令:
“暗室、地窖、屋梁、井壁,一处不可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