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十人看守火场,其余押送女眷、财货,随我赴镇署!
敢有私取者,军法从事!”
兵士轰然应诺,队列迅速分成两股:
一股推着装满箱笼的粮车,一股护着低头啜泣的女眷。
在月色与火把交织的光影里,缓缓向镇署方向移动。
李方清目送队伍远去,轻声对身旁的秦良玉道:
“金银只是死物,人心才是根基。
今日让拓跋家放一次血,日后他们才知道疼,也才知道收拢民心。”
秦良玉点头,眸中闪过赞许:
“主公一步,已替他们定了雁鸣十年的太平。”
夜更深,车辙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辘辘”声,像在为旧势力敲响丧钟,也为新秩序鸣起前奏。
马车辘辘,碾过雁鸣镇外最后一道青石岗。
车厢里只点一盏小铜灯,昏黄的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摇晃,像只不安分的飞蛾。
秦良玉歪坐在绒毯上,单手支颐,眼尾带着点狡黠:
“主公,浩浩荡荡几十名女眷随队,雨璇夫人要是听说了——不怕回家跪搓板?”
李方清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震得灯焰乱颤:
“好啊,玉娘也学会打趣我了。
你当真以为我贪色?”
“难说。”
秦良玉眨眨眼,故意拖长尾音,
“男人嘛,嘴上冠冕堂皇,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
李方清笑着摇头,目光却渐渐悠远:
“人哪,有时候连自己都怕。
恶念一闪,血海滔天;
善念一动,又甘愿粉身碎骨。
神性与兽性同坐一条板凳,就看谁先拍桌子。”
“那主公此刻拍桌子的是哪一边?”
秦良玉凑近半步,眸子里闪着好奇,
“神,还是兽?”
李方清没有立即回答,而是从袖中摸出一支短笛,放在指间转了转,才反问:
“苏小小来领地后,干了什么?”
秦良玉想了想:
“深居简出,填词度曲,偶尔练嗓,据说连院门都少出。”
“对,她缺的是‘兵’。”
李方清用短笛轻敲膝盖,
“我把这些女眷交给她——乐工、歌者、舞娘,任她挑选、编排。
领地第一支官办乐团,从此诞生。”
秦良玉挑眉:
“用乐队养人?”
“养人,也养耳目。”
李方清低笑,
“一来给她们活路,免遭雁鸣旧人报复;
二来让苏小小有兵可用,三来……”
他顿了顿,目光穿过车窗,望向远处星火:
“来日大典、凯旋、宴宾,总不能只靠鼓角。
让她们唱自己的新生,也让外人听见——燕赵不只有铁蹄,还有歌声。”
灯火摇晃,秦良玉眼底的戏谑慢慢化开,换上一抹钦佩:
“公也私,情也利——主公这是第三条路?”
“嗯,人性。”
李方清把短笛递给她,
“神性太高,兽性太低,人性刚好踩在地面上,能走能跑,也能跳舞。”
马车外,夜风掠过车队,卷起女眷们低低的啜泣与窃语,像一首尚未成调的曲子,等待有人提笔谱写下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