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荣轻叩桌面,接过话头:
“既无异议,降将降兵便交给我。
我奉主公令,已草拟《悔过册》《立功状》,三日内录完口供、核定战功、区分良莠。
愿留军者重新编伍,愿归农者发给路引。”
许褚哈哈一笑,甲叶跟着震响:
“杨先生细活儿我帮不上,但若有人瞪眼掀桌子,俺老许的斧背替他醒神!”
一句话把满屋说得松快。
杨溥点头,提笔在军务栏后写下“杨荣、许褚”二字,又抬眸望向杨士奇与妇好:
“六村接收,谁去?”
杨士奇折扇轻展,笑得云淡风轻:
“我带来二十一名屯田司、清丈司、税课司小吏,皆是政务学堂头榜。
给我五日,可把鱼鳞册、丁口簿、牛马簿一并交回。”
妇好把碗一推,腕上红缨顺势滑到肘间:
“文官清丈,百姓最怕‘上面来的人’嘴上带笑、手里带钩。
我领两百轻骑随行,不插手账册,只站个岗,让乡亲们夜里睡稳,白天敢开口。”
“好!”
杨溥在“六村”后面添上“杨士奇、妇好”四字,目光一转,落到李存孝。
李存孝左肩缠着新换的白纱,仍坐得笔直,见杨溥迟疑,先自报奋勇:
“诸位先生别把我当瓷瓶。
大事我挂彩干不了,小事尽管差遣。”
杨溥歉意一笑,从袖中抽出一封火漆文书:
“将军若不嫌琐碎,可分两步——
其一,即刻派可靠校尉,押送黑猫男爵赴雨璇镇,交主公亲审,路上防他自戕,也防余孽劫囚;
其二,烦请将军持我手书,回一趟燕赵镇,请宋慈先生来此掌治安印。
地方新定,最怕宵小趁火打劫,宋先生铁面,正合‘杀鸡儆猴’。”
李存孝拍案应诺,肩伤被震得渗出血丝也浑不在意:
“小事两件,日落前启程!”
杨溥环顾一圈,把手中竹简往桌心一推,总结道:
“如此,分工即定——
杨荣、许褚,整编降军;
杨士奇、妇好,接收六村;
李存孝,押囚、请贤;
我留守镇署,设粥棚、医馆、夜巡鼓,先让镇民睡一觉踏实觉。
三日后此时,此地再聚,交卸各自册簿。
诸位,胜局才开头,万不可松劲!”
六人同时起身,甲叶与青衫交错,竟发出整齐一声“啪”响。
灯焰被气流带得猛然高跳,把他们的影子投在墙上——
影子一个比一个长,像六柄刚出鞘的剑,直指尚未亮的天光。
逐东土坡,夜雾刚起,火把被湿气压得低低的,像一簇簇不肯升空的流萤。
那名燕赵斥候单膝点地,铁甲上尚带泥水:
“回禀主公、秦将军——灰狼已入采菊城,此刻正被门尉引入内堡!”
秦良玉抬手,示意兵卒退下,眸光却未离李方清半寸。
李方清以指摩挲下颌,指背沾了夜露,也沾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沉默片刻,他忽然抬手——
“啪。”
响指声不高,却像一条钢线,瞬间勒断了夜色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