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月光里像一条被剖开的、仍在抽搐的灰黑肠子。
远远望去,一个狼头盔半埋在泥里,盔顶的铁狼耳被踩得扭曲,却仍朝着采菊城的方向,徒劳地竖着。
夜风掀帐,烛焰晃得羊皮地图上的山川好似活了过来。
秦良玉卸了银甲,只留素袍,却仍抱拳躬身,声音压得极低:
“主公,末将不解——
灰狼已成断脊之狼,何不就地擒之,反纵其远飏?”
李方清没立刻答,只抬手把一枚小木雕轻轻放在“采菊城”的位置上——
那是一朵半残的菊花,花瓣被刀削得参差不齐。
“良玉,”
他指尖转着木菊,眉梢带着一点冷冽的笑,
“狗咬狗的好戏,缺一条吠声最凶的恶犬怎么行?”
秦良玉眸光一闪,已悟三分,却仍静听。
“采菊领主靠卖地球同胞换得四镇,封邑里本就暗流翻涌:
秋津拒税、雁鸣沉船、逐南联名自治——
三座火山口,只差一根火把。”
李方清抬眼,目光穿过帐门,望向灰狼遁去的黑夜:
“灰狼就是那根火把。
他兵败弃镇、损兵三百,却带着‘燕赵即将压境’的惊惶奔回采菊城。
菊川枫若救,必抽城防、分兵北上,我们正面压力骤减;
若不救——”
他指尖一用力,木菊“咔嚓”一声碎成两瓣:
“弃袍泽于死地,寒了秋津、雁鸣那些本土贵族的心。
届时三座火山一起喷,我们连火油都不用添,只需隔岸观火,再顺手捡烬中残菊即可。”
秦良玉轻吸一口气,眉目间那点战后的疲惫被锋芒取代:
“主公欲以灰狼为鸩,毒其内腑;
再借其哀号,煽其众叛——
良玉明白了。”
李方清笑而不语,只将碎裂的木菊扫进掌心,握成一把屑,随手撒进火盆。
“噗”的一声,火苗窜高,映得他眼底幽冷:
“明日传令三军——外松内紧,放开口子,让灰狼把风声带得越远越好。
我要在十日内,听见采菊城里自己人先拔刀。”
火光猎猎,照出秦良玉躬身的剪影,也照出帐外那面青狼大旗——
旗角正随着夜风,遥遥指向采菊城的方向,仿佛已嗅到来自内部的血腥味。
残阳最后一抹金光斜照在镇署的灰瓦上,檐角铁马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杨士奇与杨溥一前一后踏入仪门,身后跟着二十余名燕赵政务学堂出身的年轻官吏——
人人青衫素履,胸佩竹符,目光清亮,与这血与火刚褪色的战场形成奇异对比。
大厅内,灯火已提前燃起。
许褚抱臂立于左柱,玄甲未卸,斧刃倚在脚边,像一尊随时会醒的怒目金刚;
李存孝右手按戟,血痂沿左肩裂口结成暗红硬壳,却挡不住他眼底锐光;
妇好卸了银盔,只将红缨系在腕侧,既柔且刚;
杨荣则手执簿册,墨线未干,抬眼时带着文吏特有的冷静审视。
堂中,赤焰军降将跪成两排:
当中是断了一臂的赤焰主将,锁链缠身仍挺背如铁;
两侧四名校尉铠甲尽卸,仅着血污中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