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连“嗯”了一声,抬手示意他起身,而后振臂一呼,声音在渐起的夜风里清朗如号角:
“启程!”
这一声落下,像是把方才的血腥与惊惧都斩在了身后。
胡雪岩与张仪对视一眼,算盘珠与羽扇同时停住;
苏小小下意识抱紧怀里的香盒,睫毛上还沾着未干的泪珠;
李存孝把重枪往肩上一扛,咧嘴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犬齿。
所有人不约而同看向李方清。
李方清抬眼,目光掠过众人,像风掠过刀锋。
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燕赵商队——拔营,夜行。”
驼铃骤响,黑旗猎猎。
车轮碾过残阳的血色,碾过折断的兵刃与未冷的尸骨,缓缓驶向更深的夜色。
而在队伍最前端,两骑并辔——
一为玄衣如墨,一为月白似霜。
马蹄声碎,却踏出同样坚定的节拍:
此去千里,风波未止;
但只要这两道背影仍在,天尚未塌,路便未绝。
队伍拐过最后一道山梁,傍晚的风忽然带了股燥热的松脂香,像把久藏的炭火猛地拨开。
胡雪岩在马背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喉结滚动,半晌才回头冲李方清咧嘴一笑,眼角竟有些发红:
“主公,我闻到家乡的味道了
——松烟混着麦秸,还有晒干的枣皮甜。”
李方清笑着点头,目光越过山脊,像越过多年未见的旧友:
“再拐两个弯,连风都会唱燕赵的调子了。”
叶连掀开车帘,连日奔波的倦色被山风吹散,只剩少年人藏不住的雀跃:
“终于是要到了吗?”
李方清在马背上微微俯身,语气恭敬却掩不住轻快:
“快了,殿下。
翻过这个山头,最南边的‘落雁村’就能看见炊烟。
那儿的第一盏灯,是我燕赵给殿下的接风酒。”
话音未落,队伍又缓缓启行。
山道尽头,夕阳把最后一抹金橘涂在石阶上。
忽听前方脚步急促——
一名轻装兵卒,身着燕赵青布短甲,腰系赤绦,臂弯里抱着一只鼓囊囊的麻袋,正逆着坡度一路小跑而来。
他远远望见黑旗,便扬手高喊,声音带着山里的敞亮:
“前方可是子爵大人?
——落雁村老槐树下,新蒸的黄馍出锅喽!”
克连护卫长下意识按住刀柄,金甲摩擦出冷冽一声。
几名克连骑士立刻列阵,长戟横胸。
然而燕赵兵卒却哄然大笑,纷纷抬手回挥,有人干脆把头盔往上一推,露出晒得黝黑的额头:
“狗子!是你小子!枣酒带够了没?”
那名唤“狗子”的兵卒已冲到近前,先单膝在李方清马旁一跪,又笑嘻嘻朝克连人扬了扬手里的麻袋:
“给各位远客捎的,黄馍里包着槐花蜜,咬一口能甜到牙根!”
李方清翻身下马,亲手扶起他,声音低却透着热乎劲儿:
“家里都好吗?”
“好着呢!”
狗子抹了把额头的汗,
“村东头老李头宰了两口羊,说今晚给王子殿下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