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抬头,眸子里先是惊惧。
继而泛起亮晶晶的崇拜,像把方才那一点阴影,全融进了乌骢马扬起的尘土里。
乌骢马一声长嘶,铁蹄尚未落定,李存孝已翻身下马,重甲铿锵,单膝砸起一圈尘土。
“主公!末将来迟,罪该万死!”
身后三百锦衣卫齐刷刷翻身,玄衣映日。
腰间绣春刀未出鞘,杀气却已让茶棚草帘猎猎作响。
苏小小原本躲在李方清身后,此刻却像只炸毛的小公鸡。
猛地踮起脚尖,手指直戳那群抱头鼠窜的流氓:
“就是他们!揍他们!全是坏人!”
她声音脆生生的,带着雨后铃铛般的清亮,却叫那群地痞魂飞魄散。
“饶命!大人饶命——!”
疤脸大汉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涕泪混着尘土糊了满脸,身后几人更是抖作一团。
李方清抬手将李存孝扶起,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小小姑娘既然发话,那便照办。留一口气即可。”
“得令!”
李存孝咧嘴,一声响指清脆落下。
三百锦衣卫听令,刀未出鞘,拳已生风。
只听“砰砰”闷响连成一片,拳拳到肉,却不见血光。
地痞们像破布袋般被摔来掷去,哀嚎声此起彼伏,又被锦衣卫的拳风生生压回喉咙。
不过片刻,几人便瘫成一堆烂泥,只剩哼哼唧唧的求饶声。
苏小小叉着腰,鼻尖微红,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得意:
“哼,看你们还敢不敢欺负人!”
李方清失笑,揉了揉她的发顶:
“消气了?”
“嗯!”
她重重一点头,转身朝茶棚老妪脆生生喊道,
“婆婆,再来三碗姜茶,要加双份蜜——今天我请客!”
锦衣卫们收拳列阵,尘土飞扬中,乌骢马打了个响鼻,像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小小姑娘正义拳”擂鼓收尾。
暮色像一匹染了胭脂的软缎,从天边缓缓铺陈而下,残阳在荒原尽头碎成万点金屑。
风掠过枯草,卷起细小尘沙,打在茅草屋的帘子上,沙沙作响。
李方清率先掀起草帘而出,玄色披风在他身后翻飞。
金线绣出的飞鱼纹在夕光里闪出冷冽锋芒,仿佛随时会脱衣而出,化为活物。
他抬眼,目光越过起伏的草浪,落在不远处的残墙脚下——
那是一匹真正的“照夜玉狮子”。
通体雪白,无一丝杂色,鬃毛却被人用金粉细细染过,夕阳一照,便燃起流动的金焰。
马鞍以整块象牙雕成,嵌着细小却璀璨的蓝宝石,仿佛雪夜里的寒星;
银丝辔头垂落赤金流苏,随风相互碰撞,发出清脆如泉的叮当声。
它低头啃啮枯草,每一下都优雅得像在品尝玉露,却又带着战场名驹的倨傲。
马上之人,更是夺目。
她约莫二十出头,一袭绛红骑装剪裁利落,衣料是极罕见的“火浣云罗”。
轻如晨雾,却在夕辉下透出暗金纹络,仿佛火焰深处潜伏的龙鳞。
腰间一条金丝软鞭,鞭梢缀着三枚细小铃铛,随呼吸轻轻震颤,声音却冷得像雪夜碎玉。
她披着同色系斗篷,领口以银狐毛滚边,衬得肌肤胜雪,眉心一点朱砂宛如雪中红梅;
眸子极黑,黑到映不出天光,只倒映出荒原尽头的烽烟与刀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