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昭瞳孔微缩,指节无意识地收紧,袖口绣着的暗银夔龙纹被攥得扭曲。
他垂眼掩去情绪,声音却更轻:
“大哥就不担心路上出点意外?
山匪、流寇、或是……别的什么?”
叶峰低笑一声,转身时衣摆扫过地毯,带起一阵沉闷的风。
他抬手按住叶昭的肩,掌心温热,力道却像铁箍:
“二弟,三弟身子弱,受不得惊吓。”
他顿了顿,声音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若真有什么意外……那也是命,怪不到旁人。”
珠帘外,夜风穿过长廊,吹得烛火摇曳不定。
叶峰松开手,指尖在叶昭肩头轻轻一掸,仿佛在拂去什么看不见的灰尘:
“夜深了,二弟早些回去。
明日还要陪父王用膳,别让眼圈青了,显得不孝顺。”
叶昭低头应是,转身时袖中暗藏的匕首贴着手臂,冷得像一块冰。
而叶峰立在原地,目光落在地上两道交错的影子上——
一道是自己的,另一道被拉长扭曲,像一条潜伏的蛇。
两人都明白,那条蛇迟早会咬人。
午后阳光斜照,王城南街青石上映着斑驳树影。
李方清与张仪并辔缓行,马蹄轻叩,像在给风打拍子。
后面的小马车吱呀摇晃,帘子忽地被掀开,苏小小探出半个脑袋,发梢上沾着一点柳絮,像不小心落在发间的雪。
李方清侧过身,伸手在她发顶揉了揉,指尖带着阳光的温度。
“怎么不跟胡雪岩去选铺子?跑这里来吹风。”
苏小小鼓了鼓腮帮子,摇头晃脑:
“没意思呀!我以为能一起逛市集、买糖人、挑胭脂……
结果胡先生一路都在算——这条街有多少脚,那条街又有多少脚,连巷口卖胡饼的大婶也被他拉着问‘日销几何’。
我的脚都走酸了,他的算盘还打得啪啪响。”
张仪听了,忍不住失笑,羽扇轻摇:
“小姑娘,你若跟在他身边,三年就能学会一眼估市、一口定价的本事。
将来自己开间香铺,也能日进斗金。”
苏小小把下巴搁在车辕上,眨巴着眼:
“可我更想学调香、谱曲,把那些算珠声换成琴弦声呀。”
李方清朗声笑起来,眼底带着纵容:
“既如此,便随她。
世上路千条,小小就专心做她的‘音律使’吧。
商路有胡雪岩,乐路有苏小小,燕赵才算圆满。”
话音未落,远处胡雪岩正从街角探来,怀里抱着一摞账簿,远远冲他们招手。
苏小小立刻缩回车厢,帘子“啪”地落下,只剩一句带着笑的小声抗议:
“反正我今天不数步子,要数就数音符!”
阳光洒在车帘上,映出她晃动的剪影,像一截活泼的音符,蹦跳在克连王城的午后。
暮春的风掠过城壕,带着柳絮与青草的清甜味。
苏小小提着裙摆跳下马车,像只逃出笼的雀儿。
脚尖一点便旋到李方清身侧,发梢的丝带被风扬起,在日光里划出一道活泼的弧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