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檀香细细,窗棂外锦鳞街的喧闹被金丝楠木隔断,只剩几声遥远的驼铃。
王子抬手,掌柜与侍从便躬身退出,门扉轻阖,一室瞬间静得能听见烛芯爆花。
胡雪岩从袖中取出一只乌木小匣,匣面以银丝嵌出“燕赵文房”四字。
啪嗒一声轻响,匣盖弹开,内里依次排开——
笔:湘妃竹杆,狼毫极顶,笔肚饱满如新月;
墨:松烟轻和,掺了龙脑,触指即散冷香;
纸:澄心堂古法,厚如蝉翼却韧若春罗;
砚:洮河绿石,一汪碧绿刚好蓄下三寸墨海。
王子先取笔,指尖一弹,狼毫颤出微弯的弧,竟带风雷之势;
又掂起墨锭,在袖上轻轻一碾,墨色如夜潮涌开,冷香扑面。
最后,他两指夹起一张纸,对着灯火一照——
纸面细如凝脂,纹理却隐隐呈云纹,透光处仿佛有春水流动。
王子指腹摩挲,眸中掠过一丝意外:
“好纸!比王库里的‘雪涛笺’更润,却比‘玉版’更韧。”
胡雪岩含笑,声音压得极低:
“殿下,此纸以燕赵雪溪谷的苦竹为料,浸以山泉,三捣三烘,一年只得千刀。
落笔不晕,千年不蠹,且墨韵层层晕开,可作淡山远水,亦可作铁画银钩。”
王子挑眉,将纸平铺案上,以指尖作笔,虚写一字——
指尖过处,纸面竟不留痕,只留一抹暗光,像刀光藏鞘。
他眼底终于露出几分真切的兴趣:
“若以此纸绘城防图,便不怕雨渍虫噬;
若誊写密函,也能避过火漆重封。”
胡雪岩低首:
“正是。笔墨纸砚虽小,却可藏锋于毫厘,亦可安天下于纸背。
殿下若中意,此套便为‘燕赵文房第一品’,随殿下远行。”
王子指尖轻弹纸角,唇角微扬:
“好。那便让它随我入齐拉,也让天下看看——
燕赵不仅有瓷器压舱,还有纸笔藏锋。”
管家上前半步,俯身在王子耳畔低声禀道:
“殿下,若将这‘燕赵文房’铺子设在西街,最是妥当。
西街背倚国子监与白鹭书院,又毗邻三座讲舍、五处私塾,日夜皆有学子往来。
那里求书若渴,一卷难求,更遑论如此精良的笔墨纸砚。
店铺一开,不需锣鼓,自有鸿儒奔走相告,生员口口相传。
况且学府街清静雅致,与文房气息相得益彰,既避闹市喧嚣,又近客源根本。”
王子微微颔首,转眸看向胡雪岩:
“胡掌柜,西街‘听雨巷’口正好有一处空置的三进小楼,前店后库,后院还有一眼活水井,便于研墨调香。
若中意,今日便可交割钥匙。”
胡雪岩含笑拱手:
“殿下一言,千金不易。西街听雨巷,正是纸墨生香之地。”
克连王城·大王子府
夜色初降,宫灯万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