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灌了我三轮,左早又追出来两坛送行,若非我装醉滚进稻草垛,此刻怕还在酒缸里漂着。”
胡雪岩笑着搡他一把:
“谁让你逞能,一张嘴要包人家三成利。”
李方清把另一碟温过的蜜饯推到张仪面前:
“辛苦。扶风这边已落锤——城主卫无咎与我早年同下血月古墓,算半个旧识。
通关减税、码头泊位、仓廪租赁,一路绿灯。
只等后日货船到埠,便可挂牌。”
张仪眼睛一亮,酒意霎时退了七分:
“好极!我这一路还担心扶风门槛高,既如此,今晚便能把契约草本拟出来——
主公,要不要把临河那套‘独家一年’的条陈也搬过来?”
李方清点头:
“照用。再加一条:扶风牙行若愿随队南下,燕赵商旗可挂他们字号,利钱各半。”
张仪抚掌大笑,举杯向苏小小:
“姑娘,再替我满上——这趟回来,我可要清清白白地喝一口茶了。”
拂晓的扶风城还笼在一层淡青色的薄雾里,城门洞下火把未熄,铁甲映着微光。
李方清一勒缰绳,黑鬃马停蹄长嘶,抬头便看见卫无咎——
绛紫貂裘、软甲束腰,外罩一领玄色披风。
腰间佩剑换了更利落的短柄斩马刀,马鞍后还挂着一只轻简行囊。
他竟是一副远行的装束,立在吊桥边,身后只带十二名轻骑,俱是黑披风、黑马鞍,像一截锋刃悄悄出了鞘。
李方清不由失笑,抱拳打趣:
“城主这身打扮,难不成要随我们去赶早市?”
卫无咎翻身上马,朝他扬了扬手中一封火漆密信,封口处金纹在晨曦里一闪。
“昨夜子时,叶连王子亲笔——”
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眼底锋芒,
“王子说:此行山高水远,‘血月’旧友,不容有失。
扶风距王城尚有千里,我若不亲送,怕他在王城掀桌子。”
说罢,他抬手一礼,目光扫过整装待发的燕赵商队,朗声补了一句:
“再者,卫某也想看看,燕赵黑旗到底能把克连的天戳出多大的窟窿!”
李方清大笑,回身朝胡雪岩、张仪一招手:
“既如此,扶风城主亲自护驾——
传令下去,鼓三通,旗尽展,今日我们替王子开路!”
号角响,驼铃急。
城门铁闸缓缓升起,晨风卷着黑旗掠过女墙,像一条苏醒的龙,昂首扑向尚未苏醒的克连王城。
偏僻庄园,枯藤绕亭,午后的阳光被云影切成碎金。
李方清独自坐在石凳上,指腹轻敲盏沿,像在数更漏。
沙沙——
三道一模一样的蓝袍身影无声出现,呈品字形立于亭阶前。
眉眼、衣褶、呼吸节奏,如同一面镜子被折出三重影子。
李方清抬眸,笑意温润:
“殿下,一别数载,还是喜欢用‘三相身’唬人?”
三人皆未答,鸦羽般的长睫同时一颤,像被同一条线牵住。
下一瞬,李方清身形已化作一道青烟——
“游蛇身法”贴地掠出,衣袂与草叶相擦,竟不闻风声。
眨眼之间,他已立在三人背后,鼻尖微动——
同样的冷檀香,同样的墨纸味,连心跳的间隔都分毫不差。
骤然!
左右两名蓝袍人手腕一翻。
“呛啷”抽出软剑,剑光如匹练反卷,直指李方清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