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孝的眉心拧成一道铁铸的川字,背脊的肌肉在甲叶下绷紧成弓。
他压低嗓音,几乎是在咬字:
“宫墙深似海,您若孤身——”
“我若连自己都护不住,”
李方清截断他的话,目光却越过守卫,望向宫阙深处那抹幽深的阴影,
“也枉负了这一趟王命。”
他顿了顿,忽然伸手拍了拍李存孝的臂甲,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
“记住,若我辰时未出,你便回驿馆,持我印信,连夜出城。
桃溪镇不能无主。”
李存孝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单膝点地。
铁戟重重磕在金砖上,溅起一点火星:
“末将遵令。”
宫门缓缓阖上,像一口吞人的兽口。
李方清与华佗随着内官穿过回廊,日影在琉璃瓦上碎成千万片金鳞。
御道尽头,寝殿的朱漆大门半掩,一缕药香混着龙涎香溢出,浓得几乎令人窒息。
内官趋步上前,拂尘一甩,声音尖细却压得极低:
“燕赵子爵李方清、神医华佗奉旨候诊——”
殿内,金丝楠木的龙榻前乌压压跪了一地。
王后攥着帕子,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大王子背手而立,蟒袍下的指节泛着青白;
二王子垂眸,睫毛在玉阶上投出两弯阴影,看不清神情。
御医跪在最前,官袍后背洇出一圈冷汗,却仍挺直脊背,像一柄即将折断的剑。
“山野村夫,也敢妄称神医?”
御医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殿角的鎏金鹤顶香炉都似颤了颤。
公主霍然转身,鬓边的金步摇甩出一道冷光。
她今日未着宫装,只一袭素白,却衬得眉眼愈发锋利:
“王御医妙手回春,父王却至今未醒。
既如此,不妨让天下人试试。”
王后猛地抬头,凤钗上的东珠晃出一道水纹般的碎光。
她看向御医,又看向公主,最终声音像绷到极致的琴弦:
“宣——”
内官得了旨意,几乎是小跑着折返。
李方清与华佗跨过门槛时,正听见王后低哑的补充:
“无论结果如何,先救王上。”
殿门在他们身后无声合拢,像合上了一道生门,也像合上了一道死门。
龙榻上的国王脸色青灰,唇色泛紫,胸膛微弱起伏,仿佛下一瞬就会断在空气里。
华佗放下药箱,箱底暗格里的细绢无声地贴着他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炭。
李方清垂眸,指尖在袖中摩挲着那枚二等子爵金印——
此刻它轻得像一片羽毛,又重得像一座山。
殿门阖拢,龙涎香与药气在金砖地上凝成一层薄雾。
李方清与华佗垂首入内,靴跟方落,绣着盘螭的玄色地毯便吞没了足音。
榻前的人影被灯火拉得长长短短,像一幅尚未干透的宫廷画卷。
公主率先迎出半步。
她今日未施宫粉,素白的裙裾上只以银线暗绣鸾羽,灯火一映,竟像雪里藏锋。
她抬手,指尖先向左侧一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