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雨璇怔在原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瓷面被茶水烫得微温。
她抬眼看向李方清——那双眼睛里没有惯常的玩笑,只有山雨欲来的认真。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方清先开口,声音低而稳。
“你觉得我突然提‘收编’,是仗势压人,对吗?”
易雨璇没有回答,只是轻轻咬住下唇。
她的确慌:
三个村庄、几百号人、一座刚修好的粮仓,一夜之间要并入别人的版图,任谁都会手足无措。
李方清深吸一口气,像在把接下来的话按进胸腔,再一字一句地推出来:
“第一,我们来自同一个世界。
我们在这里是异乡人,也是彼此唯一的同乡。
我不希望你因为势单力薄,哪天变成别人棋盘上的弃子。”
易雨璇指尖顿住,茶面浮起一圈细小的涟漪。
“第二,”
李方清抬手,指节轻敲桌面,像在敲一面无形的鼓。
“你也看见了——齐拉王国边境烽火未熄,克连内部派系暗斗,土匪只是开胃菜。
你麾下虽有妇好,但独木难支。
一旦战火卷到克连,你那三村一马平川,挡得住骑兵冲阵?
挡不住,就是百姓流离、仓库被焚、妇好战死。”
易雨璇的睫毛颤了一下,脸色微白。
“第三,”
李方清的声音忽然放得更低,像怕惊动窗外的风。
“我需要你的领地成为‘前哨’。
不是攻占,而是预警——克连王国若有异动,你的三村就是第一道烽火台。
我们合并成镇,税赋归你,兵籍归我,商旅、驿路、情报共享。
表面上,你仍是克连男爵;
实际上,燕赵的骑兵能在两个时辰内赶到村口。”
他顿了顿,目光笔直地看进易雨璇眼底:
“我收编的不是土地,是时间——
让你在危险来临之前,先一步站在安全线后面。”
屋内一时安静,只听得远处马厩里马儿低低的喷鼻声。
良久,易雨璇松开杯沿,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地:
“如果我拒绝?”
李方清没有笑,也没有逼迫,只是平静地答:
“那就当我没说过。
欠条、驿路、商税,一切照旧。
只是——”
他指了指窗外。
“下次再有人放冷箭,可能就不是木杆淬麻,而是铁簇透甲了。”
易雨璇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阳光在窗棂上投下一道锋利的影子。
她忽然想起昨日宴上,妇好曾低声对她说:
“男爵,乱世里,朋友比城墙更可靠。”
她收回目光,深吸一口气,声音微颤却坚定:
“镇印刻什么名字?”
李方清终于笑了,像春雪初融:“雨璇镇。
你是镇长,我是镇监,联名共管。
兵符、税印、律法,我们一桌摊开写,写到你满意为止。”
易雨璇伸出手,掌心向上。
李方清会意,从怀里掏出那枚还带着体温的镇印草稿,轻轻放在她掌心。
铜印冰凉,却让她第一次感到——
乱世里,有人愿意把后背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