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然魔力的流动。”艾莉娅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正蹲在溪边，指尖划过水面，激起的涟漪把水底的小鱼惊得游开了，“上游那丛草长在一块自然魔力节点上——就是大地里魔力最集中的地方。那些魔力会顺着它的根系往下游流，像给下游的草‘送水’，滋养它们。”
她转头看向林恩，浅绿的眼睛里带着点认真，“你能‘看见’这股流动，就说明你的枯荣感应根本不是‘感知生死’。你感知到的‘枯’，是魔力流走后留下的空壳；‘荣’，是魔力灌满时的样子——你能‘读取魔力流动的痕迹’，这本事，比很多精灵族的枯叶行者都厉害。”
“枯叶行者？”林恩抬头，想起昨天艾莉娅说自己是枯叶行者时，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那时他没敢问，怕戳到她的痛处。
“星叶部落里，枯叶行者是最‘弱’的分支。”艾莉娅蹲下来，指尖在溪水里轻轻搅动，水花沾在她的指腹上，像挂着几颗碎钻，“我们只能感知植物的枯萎状态，知道哪棵树快死了，哪丛草被虫咬了。没法像‘绿藤行者’那样操控藤蔓，让藤蔓缠成网、长成盾；也没法像‘星语者’那样沟通星辰魔力，让星星的光落在花瓣上。”
她顿了顿，声音变轻了些，指尖攥了攥，把手里的水花捏碎了，“部落长老总说，枯叶行者是被自然抛弃的孩子，连自然魔力的流动都抓不住——我们只能等魔力流走后，捡剩下的‘枯萎信号’。”
她转头看向林恩，浅绿的眼睛里没有了刚才的笑意，多了点羡慕：“可你不一样。你不用像我们这样每天对着植物打坐，不用背诵古籍里的咒语，就能抓住魔力流动的痕迹——灵植家族的人说这是鸡肋，只是因为他们没发现这能力的真正用处。他们只想要能‘操控’的力量，却忘了，能‘看见’力量的轨迹，才是最开始、也最珍贵的一步。”
如果枯荣感应真的能读取魔力流动，那母亲是不是也知道这件事？是不是因为她能看见贵族们偷偷挖走自然魔力节点，知道他们想干什么，才会被盯上？
掌心的吊坠好像也在发热，温度顺着掌心往指尖流，和感应里的“暖流”慢慢合在一起。他忽然觉得，母亲留下的不只是一个吊坠，还有一把钥匙——一把能打开他能力真相的钥匙。
“我还是不太懂。”林恩轻声说，指尖又蹭了蹭溪边的草，感应里的“暖流”还在慢慢流动，像永远不会停的小溪，“如果这能力能读取魔力流动，那我在灰石镇时，为什么只能感觉到凝血草的生死？那时我连它的根系长什么样都‘看’不清。”
“因为灰石镇的自然魔力太弱了。”艾莉娅站起身，拍了拍裙摆上的草屑，草屑落在溪水里，被水流带着漂走了，“你忘了？灰石镇周围的边境庄园，被贵族管控了十几年。他们砍树建城堡，把好好的森林变成了木材厂；挖走地下的魔力结晶，装在他们的武器里——自然魔力早就被破坏得千疮百孔。”
她指着溪水上游，那里的树木明显稀疏些，树干上还能看见斧头砍过的痕迹，“就像一条被堵住的河，上游的闸门被关了，中间的河道被填了，水流慢得几乎看不见，你自然只能看见河底的石头，而看不见水流。”
她又指了指森林深处，那里的树木长得格外茂密，枝叶缠在一起，连晨光都很难透进去，只能漏下几点碎金似的光：“但在艾瑞丁森林里，自然魔力没被破坏。这里的树木没被砍光，魔力节点没被挖完，魔力像活的水流一样在植物间流动——你的能力就能发挥出来，像打开了蒙在眼睛上的布。就像昨天，你能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找到腐心草，不是因为你运气好，是因为腐心草的魔力流动和其他植物不一样。它的魔力带着点苦味儿，像没成熟的野果，你的感应先一步‘认’出了这股味道，才带你找到它。”
林恩愣住了，昨天的画面在脑子里清晰起来。那时艾莉娅被食人族的麻痹箭射中，倒在草丛里，他急得手心冒汗，蹲在地上乱摸，指尖刚碰到一片草叶，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苦味——不是用鼻子闻，是用感应“闻”到的。那股苦味顺着指尖往上游，引着他找到了藏在灌木丛后的腐心草，叶片上还沾着食人族踩过的泥印。
原来那不是侥幸，不是他慌不择路时碰对了——是他的能力在帮他？
“那……我能像绿藤行者那样，操控植物吗？”林恩的声音有点发颤，不是害怕，是期待。黑狼隘口那次反杀的画面又浮现在眼前：家仆举着鞭子冲过来时，他盯着对方的靴子，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别让他靠近；然后指尖的暖流往下钻，土里的根系突然冒出来，缠住了家仆的脚踝，那家伙摔在地上，鞭子掉在旁边，眼睛里满是不敢信。
还有汤姆说的话，抓着他的手说“凡躯级也能对抗强权，只要找对自己的武器”——如果真的能操控植物，是不是就能更快找到父亲？是不是就能查清母亲的死因？是不是就能为灵植家族的人报仇？
艾莉娅看着他，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她的指尖带着点溪水里的凉意，拍在林恩的麻布衣服上，像一片叶子落在肩上：“不知道。精灵族的古籍里没写过凡躯级能操控植物，但古籍里也写过另一句话——‘能力的边界，从来不是天生的，是你自己画的’。”她的指尖轻轻点了点林恩的胸口，“你之前在黑狼隘口操控根系，就是突破了你自己画的边界。你以为自己只能‘看’，却没想到自己能‘碰’，能把感应里的暖流送进土里，让根系跟着你的念头动。”
她转身往森林深处走，绿发在晨光里晃出细碎的光影，像有风吹着树叶在动：“走吧，星叶草的生长区域快到了。星叶草长在魔力流动最密集的地方，到时候你或许能更清楚地感觉到，自然魔力到底是什么样的——说不定还能试着‘碰’一下它。”
林恩跟上去，指尖又一次蹭过身旁的树干。这一次，他没有立刻移开，而是试着静下心来，闭上眼睛，跟着感应里那缕淡绿色的“暖流”走。暖流顺着树干往上爬，流过粗糙的树皮，流过分叉的树枝，流过带着露珠的叶片，最后从叶片尖儿飘出去，汇入远处的森林深处。他能“看见”无数这样的暖流，在林间织成一张大网，把每一棵树、每一根草都连在一起——像一张看不见的手，把整片森林抱在怀里。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孤单的一个人。不再是灰石镇那个只能靠采凝血草换面包，躲在角落里不敢说话的少年。那些植物，那些流动的魔力，更像是无声的同伴，在他的指尖轻轻颤动，悄悄告诉他：你不是凡躯级的“鸡肋”，不是变异失败的产物，你拥有的，是连精灵族都羡慕的眼睛——能看见大地的心跳。
走了大概一刻钟，前方的树木忽然变得稀疏起来。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艾莉娅忽然停下脚步，抬手示意林恩别出声，她的精灵耳朵微微颤动，像在捕捉远处的声音。浅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她压低声音说：“前面就是星叶草的区域了，但我好像……闻到了瘴气的味道。”
林恩立刻屏住呼吸，指尖紧紧贴在身旁的一棵灌木上。枯荣感应瞬间蔓延开，像一张网往前方铺过去——前方五十步外，有一片淡灰色的“雾”，正贴着地面慢慢扩散。那雾很轻，像冒烟的薄纱，凡是被“雾”碰到的植物，枯荣信号都会迅速变弱：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黄，根系慢慢发黑，连感应里的“暖流”都像被冻住了似的，不再流动。
他心里一紧，那是魔力瘴气——古籍里说过，这种瘴气是魔力流动被破坏后产生的毒雾，能让植物枯萎，还能让人的魔力紊乱。他转头看向艾莉娅，声音压得很低：“是魔力瘴气，比我们想的更近，已经快到星叶草的区域了。”
艾莉娅的脸色沉了下来，伸手摸了摸耳朵上的枯叶饰品。那饰品的叶脉纹路里，白霜好像更浓了些：“我的枯叶感应只能感觉到植物在枯萎，却看不见瘴气的范围，不知道哪里能走、哪里不能走……”她看向林恩，浅绿的眼睛里带着点信任，“看来，真的要靠你了。”
林恩攥紧了手腕上的吊坠，指尖的“暖流”似乎变得更清晰了些，像在回应他的决心。他看着前方那片淡灰色的瘴气，瘴气还在慢慢扩散，已经有几株靠近的小草开始枯萎；又看了看身旁的艾莉娅，她的手紧紧攥着裙摆，却没往后退一步。
他忽然觉得，自己不再是那个需要别人保护的少年了。他有能力，有能“看见”魔力流动的眼睛；有盟友，有愿意陪他一起找星叶草的艾莉娅；还有母亲留下的吊坠和地图，像两道光，照着他往前走的路。就算前方有瘴气，就算星叶草藏在危险里，他也能走下去——因为他终于知道，自己的“枯荣感应”，从来都不是鸡肋。
“走吧。”林恩往前迈了一步，指尖的感应紧紧跟着瘴气的边缘，像在画一条看不见的安全线，“我来给你指安全路线，保证不会碰到瘴气。”
艾莉娅看着他的背影，浅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快步跟了上去。晨光穿过森林的枝叶，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沾露的草地上，像两条紧紧相依的线。它们朝着星叶草的方向延伸，朝着未知的危险延伸，也朝着林恩能力觉醒的未来，慢慢延伸开去——林间的风里，好像有植物的“呼吸”声，轻轻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起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