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动地离座,跪伏在地,声音带着哽咽:“陛下明鉴!娘娘明鉴!臣……臣赵志远对陛下,对娘娘,忠心天地可表!臣所做一切,都是为了陛下,为了这南宫氏的江山永固啊!臣或许是有些私心,为家族谋了些福祉,但臣绝无二心!陛下是臣的……是臣看着长大的,臣岂会背叛陛下?!”
他情真意切,几乎要将那层窗户纸捅破,最后关头还是硬生生忍住了,但话语中的意味,在场三人都心知肚明。
‘看着朕长大?绝无二心?’南宫宏看着他跪伏在地的身影,眼中冰寒一片。‘那你留下那些换子、毒害储君的证据,又是为何?莫非是想等朕百年之后,拿来要挟新君,保你赵家永世富贵吗?’ 他心中的杀意,在这一刻几乎要抑制不住。
但他终究是皇帝,懂得隐忍。他亲自起身,虚扶了赵志远一把:“舅舅快快请起,你的忠心,朕自然是知道的。日后朝中之事,还需舅舅多多辅佐。只是……”他话锋微微一转,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如今非常时期,言行还需谨慎,莫要再授人以柄。有些旧事……就让它彻底过去为好,免得横生枝节,于你,于朕,于母妃,皆无益处。”
赵志远浑然未觉话中深意,只当是皇帝在提醒他收敛贪墨行为,连连点头:“臣明白!臣明白!定当谨守本分,绝不再给陛下和娘娘添乱!”
一场看似推心置腹的“安抚”,在诡异的和谐中结束了。赵志远心满意足,甚至带着几分扬眉吐气地离开了永和宫,只觉得乌云散尽,前途一片光明。
然而,在他身后,永和宫的大门缓缓关上后,皇帝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冰冷的阴沉。
“母妃都看到了?”他声音沙哑,“他口口声声忠心,可做的哪一件事,不是将刀架在你我的脖子上?!”
淑妃脸色苍白,颓然坐下:“宏儿,他……他毕竟是你生父……或许,或许他只是糊涂,留下那些只是害怕……”
“害怕?”南宫宏猛地转身,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决绝,“母妃,到了此刻,你还要为他开脱吗?他今日可以因为害怕留下这些,他日就可以因为别的理由,用这些来毁了朕!朕不能冒这个险!绝对不能!”
他不再犹豫,沉声唤来影卫统领,下达了冷酷的命令:“给朕盯死尚书府!赵志远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甚至他每日几时起身,几时安寝,朕都要知道得一清二楚!”
“陛下……”淑妃还想再劝。
“母妃不必再说!”南宫宏打断她,眼神疲惫而锐利,“皇室安危,重于一切。若他安分守己,朕或许还能容他终老。若他再有异动……就休怪朕不讲……父子情分了!”
最后几个字,他说得极其缓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但更多的,是帝王不容置疑的冷酷。
永和宫内,母子二人相对无言,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表面的安抚之下,信任的基石已然崩塌,猜忌的毒藤深深扎根。一场针对兵部尚书府,针对赵志远的无形罗网,已然悄然撒下。而尚且沉浸在“重获圣心”错觉中的赵志远,对此一无所知,正一步步走向他自己亲手参与挖掘的深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