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尚书府内,赵志远在发出那封充满怨怼的密信后,便一直处于一种焦灼的等待之中。书房内的奢华陈设此刻在他眼中都失去了光彩,他时而踱步,时而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心中既有对皇帝和淑妃可能反应的担忧,更有一种扭曲的、期待被重视的快意。
‘婉儿看到信,定会惊慌,会去向宏儿解释……宏儿就算再不满,也该明白,我们才是一体的!他难道真敢冒着身世曝光的风险,彻底与我撕破脸吗?’他反复揣测着,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争取应得的地位和尊重,绝无害子之心。那些他偷偷保留的“后手”,在他想来,只是为了防范淑妃日后变心,或是皇帝彻底翻脸无情时,能有一张保命的底牌。他从未想过要用这些去主动威胁儿子,更别提颠覆江山了——这江山,某种意义上也是他赵家的血脉在继承啊!
他并不知道,就在他于府中坐立不安之际,那些他自以为隐秘的“底牌”副本,早已通过暗夜阁精心布置的渠道,如同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插进了皇帝的心脏。他更不知道,自己密室中那些真正的原件,早已被林清羽神不知鬼不觉地掉了包。
就在这种无知无觉中,宫里的旨意到了——皇帝召他即刻入宫觐见。
赵志远心中先是一紧,随即又是一松。紧的是不知吉凶,松的是总算有了回应。他仔细整理好朝服,确保仪容无可挑剔,这才怀着复杂的心情,跟随内侍入了宫。
永和宫内,气氛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没有剑拔弩张,没有质问斥责,甚至比他平日来时更加“温馨”。宫人早已被屏退,偌大的殿内,只有皇帝南宫宏和淑妃两人。
南宫宏坐在主位,脸上带着一丝刻意营造的、略显疲惫的温和。淑妃则坐在他下首,妆容精致,眉眼间却难掩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和强装的笑颜。
“爱卿来了,坐吧。”南宫宏的声音听起来与往常并无二致,甚至比平日少了几分帝王的疏离,多了几分……近乎亲昵的随意。
赵志远心中稍定,依礼谢恩后,在下首的锦墩上坐了半个屁股,姿态放得极低:“不知陛下深夜召臣入宫,有何要事吩咐?”
‘看来婉儿已经劝住宏儿了?他们这是……要安抚我?’他暗自思忖,一股难以言喻的得意和满足感悄然滋生。‘果然,他们还是离不开我。毕竟,我们才是一家人。’
“也没什么大事。”南宫宏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目光似乎落在茶汤上,实则眼角的余光一直锁定着赵志远,“近日朝中事务繁杂,云景然那边……动作是大了些,让舅舅受委屈了。”
这一声“舅舅”,叫得赵志远心头一热,几乎要老泪纵横。他连忙躬身:“陛下言重了!为陛下分忧,是臣的本分。只是……只是那云景然,未免太过咄咄逼人,其所为,恐非仅仅针对臣,而是……而是意在动摇国本啊!”他趁机上眼药,试图将矛盾引开。
‘动摇国本?’南宫宏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真正动摇国本的,是你这个蠹虫,是你留下的那些足以让朕身败名裂的把柄!’ 他看着赵志远那看似忠恳的模样,只觉得无比虚伪恶心,但此刻,他必须忍耐。
淑妃在一旁适时开口,声音温柔带着劝慰:“表哥,宏儿他都知道。只是如今朝局复杂,有些事,陛下也需要权衡。你放心,陛下心中自有分寸,断不会让忠心为国之臣寒心。”她说着,递给赵志远一个“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
这番作态,彻底打消了赵志远最后的疑虑。他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之前所有的愤懑、委屈和猜忌,在这一刻似乎都烟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