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花园,本是精心打理、四季花开不断的雅致之地,如今却仿佛浸染了这宫闱深处的污浊气息,连盛放的鲜花都显得有些艳俗和颓靡。
红袖与青宁的争宠大戏,几乎每日都在上演。今日你得了太子赏赐的新珠钗,明日我必能献上一曲更勾魂的舞蹈引得太子流连。她们如同两只争奇斗艳的孔雀,拼命抖动着羽毛,只为吸引那唯一看客的目光。
南宫景睿虽因“焚心散”之故,心绪比往日更加浮躁易怒,但对这两朵解语花,尚存几分稀薄的耐心。她们的妖娆与奉承,能暂时抚平他内心的焦灼与空虚,是他沉沦欲海时不可或缺的浮木。
而对于这一切,白芷只是冷眼旁观。她如同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看着这幕荒唐的戏剧日复一日地上演。揽月阁成了她与女儿南宫玉的避世之所,外面的纷争、太子的宠幸,于她而言,早已是过眼云烟,激不起心中半分涟漪。她所求,唯有与玉儿在这方小天地里,求得一丝可怜的平安。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一日,南宫景睿因红袖与青宁在他面前为了争一首新曲的献演次序而吵闹不休,心头那股无名火又被勾了起来,烦躁之下,他将两人都斥退了下去。肉体的欲望依旧灼烧,他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白芷那张即便苍白憔悴,却依旧难掩清丽绝伦的脸庞。
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踏入了许久未曾在夜晚光临的揽月阁。
太子夜宿揽月阁的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飞到了红袖与青宁的耳中。两人又惊又妒,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她们可以接受彼此之间的争斗,却无法容忍那个早已失宠、甚至不能生育的白芷,再次分走太子的注意!
翌日,阳光正好。白芷牵着女儿南宫玉的小手,在花园一隅慢慢散步,享受着难得的宁静时光。玉儿已经能蹒跚走步,模样天真可爱。
偏偏冤家路窄。红袖与青宁盛装打扮,结伴而来,显然是特意来“偶遇”的。
“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白侧妃啊。”红袖捏着帕子,掩口轻笑,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刀子,“听说殿下昨夜去了揽月阁?姐姐真是好手段,身子都那样了,还能把殿下勾过去,妹妹们真是自愧不如呢。”
青宁在一旁冷冷接口,目光扫过白芷平坦的小腹,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姐姐还是多保重身子要紧,这伺候殿下的事,本就该是我们这些身子康健的妹妹们分担。免得……一不小心,又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最后却是一场空,还连累了皇嗣。”
这些话,如同钢针,一下下扎在白芷早已麻木的心上。若是往日,她或许只会沉默以对,但今日,她们话语中的恶毒,尤其是那隐隐针对她失去孩子之事的嘲讽,让她沉寂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波澜。
她尚未开口,被她牵着的南宫玉似乎感受到了娘亲情绪的波动,又或许是被红袖那尖刻的语气吓到,小小的身子往白芷身后缩了缩,瘪着小嘴,用稚嫩的声音带着哭腔道:“不许……不许你们欺负娘亲!”
孩童纯真的维护,在此刻却成了点燃战火的引线。
红袖被一个黄口小儿顶撞,顿觉颜面大失,柳眉倒竖,指着南宫玉骂道:“没规矩的小东西!果然是有人生没人教!竟敢对长辈无礼!”
“你说什么?!”白芷一直压抑的怒火,在这一刻被彻底点燃!她自己受尽屈辱可以忍,但绝不容许任何人侮辱她的玉儿!她将女儿护在身后,原本死水般的眼眸中燃起熊熊火焰,直视着红袖和青宁,“你们争宠夺爱,是你们的事!凭什么来辱我的玉儿?!她再小,也是皇家的郡主,轮不到你们来指手画脚!”
“我们指手画脚?”青宁冷笑,“若不是你不会教养,怎会教出如此不懂规矩的女儿?上梁不正下梁歪!”
“就是!”红袖附和道,“一个不会下蛋的母鸡,能教出什么好女儿来!”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白芷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反驳,一个冰冷而烦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就不能让孤清净片刻?!”
竟是南宫景睿被这边的吵闹声引了过来。他脸色不豫,眉头紧锁,显然心情极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