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如同连锁反应,越来越多的活俑停止了动作,体内被封禁的魂魄得以解脱,化作灵光升腾而去。
那低沉的、如同指挥般的战鼓声再次从深处响起,充满了愤怒与焦急。剩余的活俑仿佛收到了死命令,眼中幽光大盛,不顾一切地发动了最后的猛攻!甚至有些活俑开始自爆,试图用蕴含阴煞死气的陶片杀伤二人!
宁瑜全力撑起金光咒,抵挡着自爆的冲击和如雨点般落下的陶矢。阿翎则咬牙维持着引魂清辉和通道,脸色苍白,显然消耗巨大。
“擒贼先擒王!那深处的核心必须解决!”宁瑜知道,不摧毁那控制所有活俑的源头,它们很快又会被新的怨魂或者地脉阴气补充。
二人一边抵挡攻击,一边沿着魂魄解脱后空出的路径,向甬道深处突进。沿途又解决了数波悍不畏死的活俑阻击,终于抵达了一扇巨大的、雕刻着狰狞兽首的石门前。
石门紧闭,那股阴寒沉滞的死气以及控制所有活俑的意念源头,正是从门后传来。
宁瑜运足灵力,一掌拍在石门上!轰隆一声,石门碎裂,露出后面的景象。
门后是一间巨大的主墓室。墓室中央,摆放着一具巨大的青铜棺椁。而在棺椁之前,矗立着一具格外高大的活俑!
这具活俑身披将军铠甲,样式精美,手中握着一柄青铜长剑。它的面容比普通活俑清晰许多,虽仍是陶制,却能看出其生前威严冷峻的轮廓。它眼中燃烧着两团熊熊的幽绿色火焰,周身散发出的死气与威压,远超外面所有活俑的总和!
在它身后,青铜棺椁的盖板上,镶嵌着一面巨大的、黑漆漆的铜镜,镜面光滑,却照不出任何影像,只有无尽的黑暗在旋转。那控制活俑、汲取地脉阴气的核心波动,正是从这面铜镜和将军活俑身上共同发出!
“尔等……扰吾安眠……毁吾阴兵……罪该万死!”将军活俑发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如同金石摩擦,充满了古老的怨毒。它手中青铜长剑一指,墓室四周墙壁上,再次涌现出数十具精锐的活俑亲卫!
“原来如此,”宁瑜目光锐利,看向那面黑镜,“锁魂镜!将军的魂魄主体被封于自身陶俑之躯,而分出的控制核心与墓穴阵法枢纽,则寄于这镜中!镜不碎,俑不灭,阴兵不绝!”
“蝼蚁……见识不浅!”将军活俑冷哼一声,“但,到此为止了!成为吾新的阴兵统领吧!”
它身形一动,速度快如鬼魅,青铜长剑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刺宁瑜咽喉!同时,那些亲卫活俑也一拥而上,攻向阿翎!
大战瞬间爆发!
将军活俑的实力极其强悍,剑法精湛,力道无穷,更兼身体坚不可摧,还能不断从锁魂镜和地脉中汲取力量。宁瑜将金光咒与纯阳真火催动到极致,桃木剑与青铜剑每一次碰撞都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和四溅的火花,却始终难以破开其防御。
阿翎也被亲卫活俑缠住,虽然她能引渡那些普通活俑的魂魄,但这些亲卫活俑的核心怨念似乎被将军牢牢控制,难以引动,只能凭借清辉周旋,险象环生。
久战不下,宁瑜心知必须打破僵局。他注意到,那锁魂镜在将军活俑发动攻击时,镜面的黑暗旋转会加速,与将军活俑的能量波动紧密相连。
“阿翎!牵制住将军!我去毁掉那面镜子!”宁瑜传音道。
阿翎会意,清辉猛然爆发,化作无数道光索,缠向将军活俑。将军活俑动作一滞,怒吼着挥剑斩断光索。
趁此机会,宁瑜身形如电,绕过战团,直扑青铜棺椁上的锁魂镜!
“休想!”将军活俑暴怒,竟不顾阿翎的攻击,反手一剑,一道凝练至极的幽绿剑气破空而至,后发先至,斩向宁瑜后背!
宁瑜感到背后恶风袭来,若不回防,必受重创!但他去势不减,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将大半灵力灌注于桃木剑,全力掷向锁魂镜!
“噗!”
幽绿剑气斩在宁瑜后背金光之上,金光剧烈震荡,几乎破碎,宁瑜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
但与此同时!
“咔嚓——!!!”
桃木剑携带着宁瑜毕生修为的纯阳真火,精准地刺中了锁魂镜的镜面!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彻墓室!
镜面之上,裂纹如同蛛网般蔓延,其中旋转的黑暗瞬间停滞,然后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寸寸碎裂!一股庞大而混乱的阴煞之气从镜中狂涌而出!
“不——!!!”
将军活俑发出了凄厉无比的惨叫,它眼中的幽光急剧闪烁,身体表面的陶壳开始大面积龟裂,那股支撑它的、来自锁魂镜的力量瞬间消失!它挥舞长剑的动作变得僵硬、混乱。
“就是现在!”宁瑜强忍伤势,对阿翎喊道。
阿翎心领神会,将所有清辉凝聚成一道无比纯粹、温暖的引魂之光,笼罩住那濒临崩溃的将军活俑。
“尘归尘,土归土。执着千年,也该放下了。”宁瑜抹去嘴角血迹,轻声诵念《往生咒》。
在那充满慈悲与解脱意味的光芒和道音中,将军活俑挣扎的动作渐渐平息。它眼中疯狂怨毒的幽光逐渐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茫然,继而是一丝解脱。它那陶制的脸上,似乎流露出一个极其复杂的表情,有愤怒,有不甘,但最终,都化为了释然。
“大……王……末将……尽忠了……”
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从它碎裂的身躯中传出。
轰!
将军活俑彻底崩解,化为了一堆普通的陶土碎片。一道比其他魂魄凝实许多的将军模样的灵光飘出,它深深地看了宁瑜和阿翎一眼,微微颔首,然后投入引魂通道,消散于无形。
主将一死,核心被毁,墓室中剩余的那些亲卫活俑,眼中的幽光也瞬间熄灭,纷纷僵立原地,化作无魂陶俑。整个古墓中那股阴寒沉滞的死气,开始迅速消散。
宁瑜脱力,几乎站立不稳,阿翎连忙上前扶住他,眼中满是心疼与后怕。
调息良久,宁瑜才缓过气来。二人仔细检查了主墓室,在青铜棺椁中找到了一些记载将军生平和“活俑炼阴兵”邪术的竹简,将其尽数销毁,杜绝此术再流传于世。
离开古墓,重见天日,阳光洒在身上,驱散了墓中的阴寒。
“《左传》有云:‘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然以生魂炼兵,有伤天和,悖逆人伦,纵得一时之利,终难逃天道昭彰,反噬其身。”宁瑜望着骊山苍茫,感慨道,“这将军生前或许战功赫赫,却因执念于死后权势,行此邪术,累及无数无辜性命,自身魂魄亦被困千年,不得解脱。可见,力量需以正道取之,执念需以智慧化之。若迷失本心,纵有通天之力,亦不过是画地为牢,自取灭亡。”
阿翎看着手中一片普通的陶俑碎片,轻声道:“嗯,无论是人还是其他,都有自己的归宿。强行改变,只会带来痛苦。尊重生命,顺其自然,才是天地正理。”
二人将古墓入口彻底封死,并布下简单禁制,防止再有人误入。随后飘然离去,继续他们的行程。而那“活俑阴兵”的诡异传说,则随着邪术的湮灭,成为了一个关于力量、执念与生命尊严的警示,留在了关中古老的黄土地之上。
(本故事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