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翎指着棺椁,小脸紧绷:“公子,那棺材里面……好像有很多很多‘水鬼’的念头,被强行塞在一起,很痛苦。外面还有一层很厚很冷的‘金属壳’,把它们关住了,但也把不好的东西散出来了。”
宁瑜微微颔首,他看得更清楚。这青铜棺椁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封印容器和煞气源头。它不知在黄河底沉睡了多少年,吸收了无数水煞和金气,内部恐怕还禁锢着某些极其强大的、充满怨念的存在(可能是殉葬者,也可能是被镇压的凶物)。郭老大他们将其捞出,打破了某种平衡,导致封印松动,煞气外泄。
“必须先稳住局面,隔绝煞气继续蔓延。”宁瑜对虚弱的水娃子说道,“你离远些。”
他让阿翎守在河滩入口,自己则迈步走向那口青铜棺椁。
每靠近一步,那股阴寒的煞气就更重一分,仿佛有无形的针在刺穿着皮肤。耳边也开始出现各种幻听——黄河的咆哮、冤魂的哭泣、金铁的交鸣……
宁瑜运转玄功,周身清光流转,将煞气隔绝在外。他来到棺椁前,取出朱砂笔和黄符,迅速在棺椁周围布下了一个“八卦锁煞阵”。
八张符箓按照八卦方位贴于地面,红光一闪,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暂时将棺椁散逸的煞气封锁在一定范围内。
然而,就在阵法成型的那一刻,异变陡生!
那青铜棺椁猛地一震!棺盖上的狰狞图案骤然亮起刺眼的幽绿光芒!一股比之前浓郁十倍、粘稠如墨的黑气从棺椁缝隙中喷涌而出,狠狠撞击在八卦锁煞阵的光壁上!
“轰!”
光壁剧烈摇晃,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阵法竟有崩溃的迹象!
同时,棺椁内部传出了更加清晰、更加疯狂的刮擦声和撞击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破棺而出!河滩上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连黄河水都仿佛沸腾起来!
“不好!棺中凶物要出来了!”宁瑜脸色一变,这棺椁里的东西,比预想的还要凶厉!
他双手急速结印,口中诵念《太上洞玄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试图以经文之力安抚躁动的怨念,加固阵法。
“渺渺亿劫,混沌之中……上开八门,飞天法轮……”
清朗的经文声与棺椁中传出的邪恶咆哮形成鲜明对比。金光与黑气在河滩上激烈交锋,相互侵蚀。
阿翎在外面看得心急如焚,她能感觉到那棺椁中蕴含的恐怖力量正在苏醒。她不再犹豫,双手结印,将自身纯净的灵鹤本源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化作一道柔和却坚韧的白色光柱,注入宁瑜布下的八卦锁煞阵中。
得到阿翎力量的加持,摇摇欲坠的光壁暂时稳定下来。
但棺椁的冲击一波强过一波,那幽绿的光芒几乎要刺破黑暗。宁瑜知道,单靠封印和安抚,恐怕难以持久,必须找到彻底解决之法。
他一边维持阵法,一边将神念探向那青铜棺椁,试图弄清其内部结构和核心所在。
神念刚一接触棺椁,一股冰冷、混乱、充满毁灭欲望的庞大意念便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
“放我出去……杀戮……毁灭……”无数重叠的嘶吼在他脑海中炸响。
宁瑜闷哼一声,强行稳住心神,在那混乱的意念中捕捉到了一丝不同的波动——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深沉、带着某种……秩序意味的镇压之力?仿佛这棺椁本身,并不仅仅是容器,也曾是一件镇压之物?
就在他分神探查之际,棺椁的撞击达到了顶峰!
“咔嚓!”
八卦锁煞阵的一角,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粘稠的黑气如同找到突破口,疯狂向外渗透!
“公子!”阿翎惊呼。
宁瑜眼神一凛,知道不能再犹豫了。他猛地咬破舌尖,一口至阳的舌尖血喷在手中的桃木剑上!剑身瞬间绽放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金光!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以我之血,引浩然正气,镇邪伏魔!敕!”
他双手握剑,将全身法力灌注其中,桃木剑化作一道金色长虹,不再是刺向棺椁,而是狠狠插入了棺椁与地面接触的那片河滩之中——那里是地脉与棺椁煞气连接的关键节点!
“嗡——!”
大地仿佛都震动了一下!金光以桃木剑为中心,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瞬间覆盖了整个河滩,甚至渗入了下方的黄河水脉!
至阳的浩然正气与地脉之力结合,形成了一张巨大的金色光网,将那口青铜棺椁连同其喷涌出的黑气,死死地压制、包裹起来!
那棺椁剧烈地颤抖着,幽绿光芒明灭不定,内部的刮擦和咆哮声变成了不甘的哀鸣。黑气在金光的净化下,如同冰雪消融,迅速消散。
最终,在一阵剧烈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震动后,青铜棺椁彻底安静了下来。表面的幽绿光芒熄灭,恢复了古旧斑驳的模样。那股令人窒息的煞气和怨念,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河滩上,只剩下插在地上的桃木剑散发着淡淡的金辉,以及那口仿佛失去了所有灵异的青铜棺椁。
第六章:深埋与警示
宁瑜拔出桃木剑,脸色有些苍白。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了他大半法力。
阿翎连忙跑过来扶住他。
“暂时镇压住了。”宁瑜调息片刻,对远远观望、目瞪口呆的水娃子说道,“但这棺椁煞气已深,与黄河水脉都有了一丝联系,留在此处终究是祸患。”
他指挥着闻讯赶来、却不敢靠近的村民们,找来绳索和滚木,在桃木剑金光余威的庇护下,将这口沉重的青铜棺椁再次拖入黄河深水区,并寻了一处水流湍急、暗礁密布的河槽,将其深深沉入水底。
“以此激流冲刷,或可慢慢消磨其煞气。但愿千百年后,能化尽戾气,重归自然。”宁瑜望着恢复平静却依旧浑浊的黄河水,轻声说道。
随着棺椁沉入深水,水娃子、郭老大以及其他船工身上的“水锈”停止了蔓延,并开始逐渐消退,虽然身体依旧虚弱,需要长时间调养,但性命总算无忧。
黄河两岸的百姓对宁瑜和阿翎感恩戴德。
宁瑜却对众人告诫道:“黄河乃母亲河,孕育生机,也埋藏无数秘密。水下之物,多有不可测之风险,尤其是这等年代久远、煞气深重之物,更不可轻易触碰。敬畏自然,尊重未知,方能与这大河长久共生。”
他看向劫后余生的水娃子等人:“此次教训,当铭记于心。有些东西,看似是机缘,实则是灾厄的开端。做人,要知进退,明得失,不可被贪念和好奇心蒙蔽了双眼。”
众人纷纷称是,表示再也不敢随意打捞河中的古怪物件。
宁瑜和阿翎婉拒了酬谢,再次踏上了旅程。
路上,阿翎看着奔流不息的黄河,问道:“公子,那棺材里,到底是什么呀?”
宁瑜摇了摇头:“不知。或许是某位含恨而终的诸侯,或许是被镇压的凶物,又或许……只是古人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葬仪。但无论是什么,过度的执着和强大的力量,若失了控制,最终都会酿成灾祸。”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阿翎,力量本身并无善恶,关键在于如何使用。拥有力量时,更需懂得克制与敬畏。这就像治水,宜疏不宜堵。对待那些强大的、未知的存在,亦是如此,若非必要,当以安抚、引导、共存为上,而非一味地对抗与毁灭。”
阿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克制”、“敬畏”和“引导”记在了心里。
夕阳下,黄河水依旧浑黄,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但那口沉入深水的青铜棺椁,以及它带来的这场风波,却成了黄河捞尸人口中又一个充满敬畏的传说,提醒着后来者,在这条奔流了千万年的大河面前,人类永远需要保持一份谦卑与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