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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话 :敦煌影窟(1 / 2)

上阙:沙海异梦

河西走廊,大漠孤烟,长河落日。

宁瑜与阿翎的身影,出现在敦煌这片被风沙与信仰雕琢了千年的土地上。时值晚唐,丝路虽不复盛极,但莫高窟的香火依旧绵延,钟磬之声在空旷的戈壁滩上传得很远。

他们并非为礼佛而来。数月前,宁瑜于长安偶遇一位自敦煌而来的行脚僧,言及莫高窟以北,一片被称为“千佛瘴”的沙丘深处,近年时有异象。有牧人称在月夜见到沙海中浮现虚幻的佛寺光影,伴有梵呗与哭泣交织之音;更有数名追逐海市蜃楼的画师与僧人,进入那片区域后便再未归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当地民众传言,是惊扰了沙埋的古寺中沉睡的“画魄”,被摄去了魂魄。

宁瑜感知此事非同小可,并非寻常精怪作祟,其中隐含着一种极其庞大而扭曲的“念”力,遂带着阿翎西行至此。

抵达敦煌当日,他们并未直接前往“千佛瘴”,而是先至莫高窟。数百个洞窟如同蜂巢般镶嵌在鸣沙山的断崖上,色彩斑斓的壁画与庄严的塑像,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虔诚与辉煌。然而,宁瑜敏锐地察觉到,在这片佛光普照之地,隐隐有一丝极不协调的、如同怨憎与绝望凝结的“暗流”,自北方那所谓的“千佛瘴”方向隐隐传来,与这片佛国净土的祥和之气格格不入。

阿翎站在一座绘有飞天壁画的洞窟前,仰着头,却轻轻蹙起了眉。

“公子,”她以心念传音,声音带着困惑,“这些画上的仙子,好像在飞,又好像……在哭。”

宁瑜凝神望去,那壁画上的飞天,姿态曼妙,衣带当风,颜料因年代久远而有些剥落,但那份神韵仍在。然而,在宁瑜的灵觉中,那飞舞的彩带之下,似乎确实萦绕着一丝极其微弱的、悲戚的意念残留。并非壁画本身成精,而是某种庞大的悲伤情绪,浸染了这片土地,甚至影响了这些本应充满喜悦的艺术形象。

“是北边那股‘暗流’的影响。”宁瑜沉声道,“此地壁画,凝聚了历代画工与信徒的无量心血与信念,本就易与天地气机交感。那北边的异状,恐怕非同小可。”

他们在莫高窟挂单,向寺中僧人打听“千佛瘴”的详情。一位年迈的老僧听闻他们的来意,面露忧色,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两位施主,那‘千佛瘴’乃不详之地,自古便是禁区。老衲幼时曾听师祖言及,前朝(指隋或更早)似有一支信奉异端‘影佛’的僧团,在北边沙海中另辟洞窟,修行之法诡谲,后遭天谴,连同洞窟一并被风沙掩埋。那幻影与失踪之事,只怕与那‘影窟’脱不了干系。施主还是莫要涉险为好。”

“影佛?影窟?”宁瑜追问。

老僧摇头,语焉不详:“年代久远,记载残缺,只知他们所拜非是光明圆满之佛,而是人心欲望投射之‘影’,追求一种……永不满足的‘真实’。具体如何,老衲亦不知晓了。”

线索虽模糊,但宁瑜心中已有了大概的推断。那“千佛瘴”下,很可能埋藏着一处与莫高窟主流佛教迥异的、修行邪法的遗迹。那些失踪者,恐怕是误入了某种尚在运转的、扭曲的意念场域。

是夜,月华如水,洒在无垠的沙海之上。宁瑜与阿翎离开莫高窟,向北而行。越往北,植被越是稀疏,最后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戈壁与连绵的沙丘。空气中那股隐晦的“暗流”越发清晰,那是一种混合了狂热的信仰、绝望的挣扎、以及某种……试图将虚幻固化为真实的疯狂执念。

阿翎忽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一片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白的沙丘:“公子,你看那里……是不是有很多‘眼睛’在看着我们?”

宁瑜运足目力望去,只见那片沙丘的轮廓在月色下微微扭曲,沙地上仿佛浮现出无数模糊的、扭曲的人脸与佛影,它们并非实体,而是由紊乱的意念与残留的能量构成的“海市蜃楼”,充满了诱惑与危险的气息。隐隐约约,似乎真的有缥缈的梵唱与低泣声随风传来。

“是这里了,‘千佛瘴’。”宁瑜神色凝重,“此地气场已完全扭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影响人心神的幻境迷宫。那些失踪者,怕是陷在了里面。”

他取出一枚古铜钱,屈指弹向那片区域。铜钱飞入幻境范围,并未落地,而是在空中诡异地旋转起来,其上的光芒迅速黯淡,最后“啪”的一声,化为齑粉,消散无形。

“好强的侵蚀与扭曲之力。”宁瑜皱眉,“寻常器物乃至生灵进入,都会被其同化或分解。”

阿翎尝试释放出灵鹤的纯净灵觉,如同触手般探入那片区域。然而,她的灵觉刚一进入,便感到无数混乱、贪婪、痛苦的意念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污染她的灵性。她闷哼一声,连忙收回灵觉,小脸有些发白。

“公子,里面……好像一个巨大的、坏掉的梦,有很多人被困在里面,出不来了。”

宁瑜沉吟片刻,道:“此非蛮力可破。这幻境核心,必是那‘影窟’无疑。需得找到其入口,从内部瓦解其执念根源。”

他盘膝坐下,双手结印,默运玄功,眉心一点清光乍现,如同第三只眼睁开——此乃道门“心眼”之术,可观气机流转,窥破虚妄。

在心眼观照下,前方那片扭曲的沙海幻境,呈现出另一番景象:无数色彩斑斓却充满邪异的“念力”丝线,如同蛛网般从沙地深处蔓延出来,交织成一个覆盖数里的巨大力场。力场的中心,在地下深处,有一个不断旋转的、如同漩涡般的黑暗节点,那便是所有扭曲念力的源头,也是“影窟”的入口所在。而那些失踪者的生命气息,如同微弱的烛火,正在那漩涡的边缘摇曳,随时可能熄灭。

“找到了!”宁瑜睁开眼,指向幻境中心偏东的一处沙坳,“入口便在彼处地下三丈。阿翎,你留在外面,以清音护住我肉身,并接应可能逃出的被困者。我需神游入内,直捣黄龙。”

神游出窍,凶险异常,尤其面对这种专攻心神的诡异力场。但眼下,这是唯一能快速找到根源并救人的方法。

阿翎深知责任重大,用力点头:“公子放心,阿翎明白。”

宁瑜再次闭目,呼吸渐缓,最终如同入定。一道淡淡的、与他本体一般无二的虚影自顶门跃出,正是他的阳神。阳神手持一柄以神念凝聚的、清光湛湛的短剑,毫不犹豫地投向那沙海幻境,瞬间没入地下,朝着那意念漩涡的中心而去。

中阙:画壁惊魂

宁瑜的阳神穿透厚厚的沙层与岩壁,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冷粘稠的液体,周遭是飞速流转的、光怪陆离的色彩碎片和扭曲的嚎叫与低语。终于,眼前豁然开朗,他“落”在了一个奇异的空间之中。

这里并非黑暗的洞穴,而是一个巨大、空旷,且被一种幽暗却五光十色的光芒所充斥的石窟。石窟的穹顶极高,看不到顶,仿佛直通地表。而四周的墙壁,乃至脚下的地面,都覆盖着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壁画!

这些壁画,与莫高窟的庄严宝相截然不同。它们色彩浓烈到妖异,线条狂放而扭曲。所描绘的佛陀、菩萨、飞天、伎乐,其面容不再是慈悲祥和,而是充满了各种极端的情绪——狂喜、愤怒、贪婪、恐惧、痴迷……他们的眼睛尤其引人注目,并非佛菩萨的低垂慈目,而是瞪得极大,瞳孔中反射着各种变幻的景象,仿佛要将观画者的灵魂都吸进去。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壁画并非静止的。色彩在缓缓流动,人物的衣袂在微微飘动,他们的眼珠甚至会随着宁瑜的移动而转动!整个石窟,仿佛是一个活着的、充满了恶意的巨大生灵。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类似檀香又混合着腐殖质的怪异气味,那是强烈的信仰念力与绝望怨气交织发酵后形成的特殊“场”。无数细碎的声音直接在宁瑜的识海中响起:

“来看我……赞美我……与我合一……”

“真实为何?虚幻为何?此间即是永恒!”

“留下吧……将你的色、你的相、你的魂……都留在这画壁上!”

“救我……放我出去……我好痛苦……”

宁瑜稳住心神,阳神清光流转,将那些试图侵入的杂念隔绝在外。他目光扫过石窟,很快发现了那些失踪者。

他们并未死去,而是变成了“画”的一部分。

只见在两侧的壁画上,多出了几个栩栩如生、色彩鲜明的新“形象”。一位画师手持画笔,身体的一半已融入壁画,只剩下惊恐的面容和一只伸向虚空的手还勉强保持着立体;一位僧侣盘膝而坐,但他的袈裟已变成了壁画上的色彩,皮肤也开始呈现出颜料的质感;还有几人,则保持着奔跑或挣扎的姿势,被定格在墙壁上,他们的眼神充满了绝望与哀求,嘴唇微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意念的哀嚎在不断回荡。

他们被这“影窟”的邪异力量捕获,正在被逐渐同化,他们的生命力、精神力乃至魂魄,都成为了滋养这邪窟、完善这些“影画”的养料!

“大胆妖邪,竟敢摄人魂魄,炼化生人!”宁瑜阳神发出清喝,声音在这意念空间内如同惊雷。

石窟内的壁画一阵剧烈的波动,那些扭曲的佛菩萨形象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桀桀怪笑。正前方最大的一幅壁画——描绘着一尊三头六臂、面容在不断变幻(时而慈悲,时而愤怒,时而贪婪)的“影佛”像——光芒大盛,一个混合了无数男女老幼声音的意念洪流轰向宁瑜:

“外来者!此乃‘真实佛国’,众生色相,皆归于此!汝既入此间,便当留下汝之‘真影’,成为佛国一部分!”

随着这意念,墙壁上那些流动的色彩如同触手般向宁瑜的阳神缠绕而来,同时,他周围的空间开始扭曲,脚下的地面变得柔软,仿佛要将他吸入画中。更有无数幻象滋生——金山银海、绝世美人、无上权力、长生奥秘——试图勾起他内心的欲望,瓦解他的意志。

宁瑜阳神手中的清光短剑挥动,斩断那些色彩触手,剑光过处,触手发出嗤嗤声响,化为青烟消散。他道心坚定,如昆仑冰雪,丝毫不为那些幻象所动。

“佛说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尔等执着于‘色相’,强留虚幻,禁锢生灵,已是堕入魔道,何谈佛国!”宁瑜一边抵御攻击,一边朗声驳斥,话语中蕴含正道真意,冲击着此地的邪说根基。

他看出,这“影窟”的核心,便是那尊不断变幻的“影佛”。它并非真正的神佛,而是历代修行邪法的僧侣,将他们扭曲的信仰、对“真实”的偏执理解、以及强行抽取的信徒乃至自身的部分魂魄,融合在一起,形成的一个庞大的、畸形的“集体意念聚合体”!它依靠吞噬后来者的精神与生命来维持自身的存在,并不断完善那扭曲的“佛国”壁画。

必须摧毁这个核心,才能解救那些被困者,瓦解这个邪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