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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话 :和鸣之契(2 / 2)

他“告诉”乐神,夔的过错,并非音乐之过,而是人心迷失之过。真正的音乐,从未离开,它存在于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存在于万物生长的韵律之中。惩罚,带来了死寂,却也扼杀了所有的美好与未来的可能。放下执念,让声音归来,让和谐重现,才是对背叛最好的回应,也是对音乐本身的最高敬意。

时间在这无声的交流中流逝。宁瑜的心神与乐神的残念,在这奇特的“心乐”桥梁上,缓慢而艰难地触碰着。

下阙:心声破障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当宁瑜的“心乐”中,那蕴含的对生命、对自然最深沉的爱与赞美,达到某个顶点时,异变发生了。

那尊布满裂纹的乐神雕像,似乎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声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嗡”鸣声,自雕像内部传出,如同沉睡已久的琴弦,被无意中拨动!

这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响彻在宁瑜的识海,也响彻在谷中所有生灵的心底!

刹那间,笼罩山谷百年的消音规则,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冰面,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风,第一次发出了真实的、带着青草气息的呼啸!

溪流,第一次奏响了欢快的、叮咚作响的乐章!

枝头的鸟儿,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一声清越的、带着些许迟疑与试探的鸣叫,划破了寂静的天空!

这一声鸟鸣,如同点燃了导火索。

更多的声音开始回归!鹿群的呦呦,昆虫的振翅,树叶的摩挲……天地间被压抑了百年的声音,如同积蓄了太久的力量,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交织成一片虽然有些杂乱、却充满了无限生机与喜悦的交响乐!

村民们惊呆了!他们难以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又放开,再捂住,脸上充满了狂喜、茫然、以及泪水。他们张开嘴,尝试着发出声音,起初是嘶哑的、不成调的音节,但随着声带的振动重新被感知,久违的言语、笑声、哭泣声,终于冲破了束缚,回荡在山谷之中!

“声音……是声音!”

“我能说话了!阿爸,你听到了吗?”

“天啊……这……这就是溪流的声音吗?”

整个山谷,从死寂的地狱,瞬间变成了声音的海洋,充满了失而复得的激动与喧闹。

而与此同时,那尊乐神雕像上的裂纹,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那兽首人身的脸上,那悲伤与愤怒的神情渐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释然、平和,甚至带着一丝欣慰的韵味。一股温暖、包容、充满了生机与和谐意味的灵光,自雕像中散发出来,如同涟漪般扩散至整个山谷。

那绝音的诅咒,彻底消散了。

乐神那残存的意识,在宁瑜那充满了“和”之真意的“心乐”感召下,终于放下了百年的执念与愤怒。它意识到,真正的惩罚不是永恒的寂静,而是让美好的事物永远消失。它选择了宽恕,选择了让音乐与和谐重归这片它曾经守护的土地。

宁瑜缓缓睁开双眼,看着眼前这焕发新生的一幕,脸上露出了疲惫却无比欣慰的笑容。他成功了。不是以力破法,而是以心契心,以“和”解“怨”。

默翁在村民的搀扶下,颤巍巍地走到宁瑜面前,老泪纵横,这一次,他不再是无声的哭泣,而是发出了哽咽的、却充满感激的声音:“多谢……多谢上师……救我天籁壑……”

宁瑜扶住他,温声道:“救此地者,非我之力,乃是音乐本身的力量,是你们心中从未真正熄灭的对和谐之音的渴望。望尔等日后,谨记教训,以音律养心,以和鸣通神,莫再迷失根本。”

此后,宁瑜在天籁壑又停留了许久。他指导村民们重新学习正统的音乐,不是用于掌控,而是用于沟通、用于表达、用于修养心性。他告诉他们,真正的天籁,并非石琴所能独奏,而是存在于每一次真诚的歌唱,每一次用心的聆听,存在于与自然万物的和谐共鸣之中。

村民们在他的指导下,开始用恢复的声音歌唱,用简单的乐器伴奏。起初,乐声还有些生涩,但其中蕴含的喜悦与真诚,却打动了山谷的一切。渐渐地,鸟兽不再惊恐,反而开始随着乐声起舞,山谷的回音也再次响起,与人们的歌声应和,谱写出新的、充满生机的乐章。

那尊乐神雕像,虽未完全恢复如初,裂纹依旧可见,却不再散发悲愤之气,反而如同一位慈祥的长者,静静地聆听着山谷的重生。

临行前,天籁壑的村民们为宁瑜举行了一场简单却发自内心的音乐会。没有繁复的乐章,只有最纯净的歌声与自然的和鸣。默翁代表全村,将一截取自那尊乐神雕像脚下、自然生长出来的翠绿竹节,赠予宁瑜。竹节中空,有天然的孔窍,风吹过时,会发出清越悠扬、如同天籁般的音响。

“上师,此竹受乐神余泽而生,能自鸣天籁。愿先生持之,无论行至何处,皆能闻世间和美之音。”

宁瑜接过这天然的音笛,感受到其中那纯净的、与天地共鸣的韵律,笑道:“音在心,不在器。愿此地从此,天籁永续,和鸣不止。”

他转身,踏着山谷中重新响起的、和谐悦耳的自然乐章,走向远方。身后,天籁壑在阳光与声波的荡漾中,仿佛一个刚刚苏醒的巨人,充满了无限的活力与可能。宁瑜知道,这片土地上的音律之魂,已经找回了正确的频率。而关于控制与共鸣、执念与宽恕的领悟,将如这竹笛天籁,永远回荡在他的心间。

(第一百二十九话 《和鸣之契》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