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雷光至阳,正是这等阴邪儡术的克星!药儡的手掌与宁瑜的指尖接触,瞬间爆出一串电火花,那精钢打造的指爪竟被雷力震得扭曲变形,冒起青烟!药儡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嚎,动作一滞。
而另一边,阿翎面对袭来的毒针,身形如柳絮般飘然后退,同时双手结印,灵鹤虚影一闪而逝,一道柔和却坚韧的水幕出现在身前,将那些毒针尽数挡下,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薛明远见一击不成,药儡受创,眼中疯狂之色更甚。他猛地咬破手腕,将鲜血涂抹在胸口一枚贴身佩戴的黑色玉佩上!
“以血饲儡,万魂听令!起!”
那玉佩散发出浓郁的黑气,瞬间弥漫整个作坊!角落阴影处,另外两具形态各异、但同样散发着死气与药味的傀儡,如同被唤醒的僵尸,猛地站立起来!一具形如药童,手持捣药杵,挥舞间带起腥风;另一具则如同巨大的药柜,柜门洞开,射出无数淬毒的暗器!
三具傀儡,加上状若疯狂的薛明远,将宁瑜与阿翎围在当中!
“冥顽不灵!”宁瑜眼中寒光一闪,知道必须速战速决,否则薛明远恐怕会不惜代价,催动更恶毒的秘法。
他不再留手,周身金光大盛,如同穿上了一层黄金甲胄!金光咒全力运转,至阳之气澎湃而出,将弥漫的黑气灼烧得滋滋作响!
“五雷猛将,火车将军……敕!”
宁瑜双手引雷,数道粗如儿臂的紫色雷霆自虚空中凝聚,如同怒龙般劈向那三具傀儡!雷霆之力至刚至猛,对于这些阴邪儡物有着绝对的压制!
“轰!轰!轰!”
三具傀儡在雷霆轰击下,发出连串爆响,那药童儡和药柜儡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零件与毒液四处飞溅!而那具核心的“薛神医”药儡,也因为与薛明远心神相连,受到重创,核心处的幽绿玉石光芒急剧闪烁,几乎熄灭,动作也变得无比迟缓。
薛明远受到严重反噬,狂喷一口鲜血,萎顿在地,脸色灰败如纸。他看着满地狼藉的傀儡碎片,又看看石台上依旧毫无生息的女儿,眼中终于露出了彻底的绝望与茫然。
“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我一生行医,救人无数……为何救不了我的芷儿……”他瘫倒在地,失声痛哭,那疯狂之色褪去,只剩下一个失去爱女的父亲,那无尽的悲伤与无助。
宁瑜散去金光,走到他面前,叹了口气:“薛先生,医者能医病,却难医命,更难逆天。令嫒若在天有灵,见你如此执迷不悟,甚至伤害他人以延续这无望的执念,她心中该是何等痛苦?”
他指向那具残破的“薛神医”药儡,其核心玉石中,那缕残魂的悲鸣已然微弱,却依旧清晰可辨。
薛明远顺着宁瑜所指,感受着那来自女儿残魂的痛苦意念,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泪水奔涌而出。
“芷儿……爹爹错了……爹爹错了啊……”他爬向那药儡,伸出颤抖的手,想要触摸,却又不敢。
下卷 残魂归寂
宁瑜示意阿翎安抚薛明远的情绪,自己则走到那具残破的药儡前。他伸出手,指尖凝聚着温和的净化之力,轻轻点在那颗幽绿玉石之上。
“尘归尘,土归土。强留于世,徒增痛苦。解脱吧,孩子。”
纯净的安魂之力涌入玉石,那缕被禁锢、被折磨的残魂,感受到这毫无恶意的温暖力量,终于停止了悲鸣,散发出一种释然与解脱的意念。
玉石中的幽绿光芒渐渐变得柔和,最终化为一点纯净的白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从玉石中缓缓飘出。它在空中盘旋一圈,轻轻拂过薛明远满是泪痕的脸颊,又飘到石台薛芷的尸身上方,微微停顿,仿佛在做最后的告别,然后便化作一道微光,升腾而起,穿透屋顶,消散于冥冥夜空之中。
残魂归寂,重入轮回。
随着残魂的离去,那具“薛神医”药儡彻底失去了灵性,变成了一堆真正的死物零件。石台上薛芷的尸身,那保持不腐的药效似乎也随之消失,面容迅速变得安详,如同沉睡。
薛明远呆呆地看着女儿魂魄消失的方向,又看看石台上仿佛只是睡着的女儿,整个人如同被抽空了力气,瘫软在地,久久不语。
宁瑜与阿翎没有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许久,薛明远才缓缓抬起头,眼中虽仍有悲痛,但那疯狂的执念已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与悔恨。
“多谢……二位点醒。”他声音沙哑,对着宁瑜和阿翎,深深一拜,“是我……被执念所困,入了魔障,不仅害了芷儿残魂不得安息,还……还利用傀儡,索取高价,甚至可能……汲取了病患生机……我……罪孽深重……”
他将那“灵枢儡术”的来历和盘托出。此术乃他祖上偶然所得,是记载于一本上古医家残卷中的禁术,能以秘法封魂入儡,借儡行逆天之事。他因女儿突发恶疾,药石罔效,悲痛绝望之下,才铤而走险,动用此术。
“此法有伤天和,反噬极重。我如今……怕是也时日无多了。”薛明远苦笑一声,脸色愈发灰败。
宁瑜探查其气息,果然发现他体内生机枯竭,魂魄受损,皆是强行施展禁术、以自身精血饲儡所致。
“薛先生能有悔悟之心,为时未晚。”宁瑜取出一枚温养元神的丹药,递给他,“此丹可暂稳你的伤势。日后当时常行善积德,以赎前愆,或可延寿。至于令嫒,她已解脱,往生去了,你当放下执念,让她安心。”
薛明远接过丹药,含泪服下,气息稍稳。他再次拜谢。
尾声
数日后,济世堂重新开门,坐堂的换成了薛明远本人。他不再如傀儡那般神速,诊脉开方皆仔细斟酌,对于贫苦病患,更是分文不取,甚至倒贴药材。他将家中积蓄大半散去,周济镇中孤寡,修缮道路,仿佛要将之前的罪孽尽数弥补。
镇民们虽不解“薛神医”为何性情大变,医术也不似从前那般“神奇”,但见他仁心仁术,皆感念其德。
宁瑜与阿翎在确认薛明远已回归正途后,便悄然离开了茯苓集。
离开那日,天气晴好。
“父爱深沉,竟成魔障。以儡续命,终是镜花水月。”阿翎回望那渐渐远去的镇子,指尖气纹带着一丝叹息。
“情之一字,可感天动地,亦可毁人毁己。”宁瑜悠然道,“这药儡悲歌,警示世人,纵有通天之能,亦需敬畏生死伦常。执着于不可得之物,往往适得其反,徒留悲伤。薛明远能迷途知返,已是不幸中之万幸。”
他肩头的纸鹤,在风中轻轻振翅,似乎也将那作坊中的悲戚与药味涤荡一空。经历此次直面逆术与执念,灵犀珠对于生命与魂魄的界限,有了更深的体悟。
两人身影消失在地平线上。茯苓集的故事结束了,但生死之间,情与理的挣扎,仍将是这人间永恒的命题。
(第四十一话 《药儡悲歌》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