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执念(1 / 2)

二人在萧山围场滞留二十余日,其间,不论是皇后还是太子,都不时递信过问情况,如今既已返京,自然入宫报个平安。

在这二十多日,祈安一心照料褚琰伤势,严禁他过问政务,自己也无心他顾,对京中动向所知甚少。如今了解,才知这短短时日里,朝中竟已生不少变故。

首要之变,便是十月初,安裕帝病情骤然加重,竟至卧床不起,连早朝都无法维持。因此,他下旨命太子监国,一应政务皆交由东宫处置。

另一桩震动朝野的大事,则是施家的倾覆。此事发生在皇帝移交大权之前,由他亲自审理定夺。往昔的诸多隐情被尽数揭露,他未再有半分回护包庇之意。

除却私采矿脉、擅造兵器的旧案,太子褚珵更将此前北疆查获的兵器外运一案也一并呈报。通敌叛国之罪坐实,数罪并罚,施家立时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刚解除禁足不过两月,施家便再遭雷霆之击。而这一次,再无转圜余地——三族之内所有官职尽数褫夺,男丁或问斩或流放,女眷悉数没入奴籍。

显赫一时的施家,就此一夜倾覆,再无翻身的可能。

朝野上下,对此议论纷纷:有人谓之罪有应得,有人暗叹圣心难测;有人拍手称快,亦有人冷眼旁观……

而宫闱之内,施贵妃与其女褚萱仅被禁足宫中,未受株连。瑞王妃严如月本在连坐之列,然陛下特开恩典:一则念其怀有身孕,二则其父决然舍弃官职,换得她与褚琛和离,脱离皇家,方才得保全,如今已被接回严家。

而褚琛对外所公告的罪名,是牵涉施家案中,故被褫夺爵位,收押入狱,并于三日前,在狱中畏罪自尽。

而真相却是,褚琛自萧山被秘密押解回京后,便一直囚禁于褚珵掌控之地。

至于施家的倾覆,也皆是褚珵一手策划,他要让褚琛亲眼目睹施家的覆灭,并且让他看清每一道催命符都是由父皇亲手御批,斩断他一切求救的念想。

褚珵要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失败,看着所有图谋化为泡影,将希望一寸寸碾碎在他面前。甚至,要他在暗无天日的囚笼里,清晰感受生命是如何从体内一点点抽离,让他在无尽的恐惧与绝望中,走向死亡……

“没想到,褚琛就这样死了。”祈安轻声感慨,“我原以为,以陛下对他的爱重,会再度保全他。先前我还一直在忧心,陛下会追究褚琛在萧山受伤一事呢。”

马车轱辘前行,微微晃动。

“此事确实在意料之外。”褚琰颔首,“但若非他暗中推动,莫说是褚琛,便是施家之事,也不会进行得如此顺利。”

祈安不解:“那陛下对施贵妃,究竟是存着怎样的心思?”

若说有情,他处置施家时未曾手软,连她的儿子也未放过。若说无情,偏偏又独独对她网开一面,仅是禁足宫中。

这究竟是残存的爱意,还是难解的怨恨?

“或许,是执念。”褚琰的声音在车马的微晃中显得格外深沉,“是他们二人之间,纠缠半生的执念。”

……

沉重的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强光刺破内里的昏暗,惊动了蜷在床角的女子,只见她披散着长发,面色惨白如纸,周身毫无生气,宛如游魂。

被那光线刺得蹙紧眉头,她抬手遮住双眼。

不多时,一道身影靠近,挡住了她眼前的光亮。她这才缓缓放下手,眯着眼看向来人,随即又漠然垂眸,眼中一片死寂,不起微澜。

“筱云,琛儿……死了。”

那双枯井般的眸子终于泛起一丝涟漪,似是沉痛至极,她指节攥紧衣角,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