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廿六,晨钟初动。
徐寅于卯正时分整装进宫,青石板路上还凝着露水。
同一时刻,徐府门前已备好两架马车,姜婉正将暖炉塞进徐伟手里,又对祈安二人叮嘱道:“仔细捧着,山上风凉。”
“母亲放心。”徐蕙挽着祈安登上后头那辆马车,车帘落下时惊起一阵清响……
辰时,寒烟寺的朱墙在的阳光下格外醒目。
祈安踩着满地碎金般的落叶下车时,恰见一片银杏缓缓飘落。
抬头望去,御赐匾额“敕建寒烟禅寺”六个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
姜婉携众人踏入寒烟寺的山门,黛青色地砖缝隙间生着点点青苔,每一块砖面都磨出了温润的岁月痕迹。
忽见一位身着褐色袈裟的知客僧快步迎来,合掌时袖口沾着几星香灰:“徐夫人大驾,有失远迎。”
“师父客气。”姜婉回礼时,腕间佛珠相触,发出的轻响漫开清浅的余音。
刘妈妈立即奉上绣着莲花纹样的锦囊,里头银锭相碰的闷响显是早有准备。
知客僧展开功德簿,羊毫笔尖在“徐府”二字上略顿,墨迹顷刻被宣纸吮尽。
“请随贫僧来。”知客僧引路时,腰间木鱼随着步伐轻晃。
目光所至,青砖铺就的四方院落中央,大雄宝殿如沉稳的山岳矗立,飞檐上九只铜铃在风中叮咚作响。
东西两侧各列着七八间灰瓦配殿,供奉着罗汉、药王的金身。
而那株千年银杏独踞院西北角,粗壮的树干需三人合抱,金黄的树冠如华盖般笼罩着半座往生堂。树下一圈白石栏板已被香客摩挲得发亮,枝桠上的红绸带垂落下来,与周围转经筒的彩绳纠缠在一起。
途经放生池,徐伟突然拽住姜婉的披风:“母亲快看!那条锦鲤——”
姜婉轻捂他的嘴角,对他摇了摇头。
众人踏上主殿前莲花浮雕的白石阶。
大雄宝殿内沉香缭绕,朱漆门槛内外已跪满香客。知客僧将几人引至最前的蒲团处,合十一礼后悄然退入偏殿。
姜婉从刘妈妈捧着的紫檀香匣中取出三支缠金线香,就着佛前长明灯点燃。
香烟袅袅升起,她双手持香,高举过眉,恭敬三拜后插入青铜香炉。
徐蕙、祈安依次接过香,徐伟踮着脚学母亲的样子,香灰险些落在袖口。
随后几人取出锦匣中写着心愿的红绸,置于手心,掌心合十。住持则在一旁手持净瓶,以柳枝蘸甘露轻洒,口中轻诵经文,梵音回荡于众人耳边……
法事毕,知客僧引众人穿过回廊,来到一间悬着“洗心斋”匾额的厢房。
“先用些斋饭。”姜婉接过沙弥奉上的青瓷盖碗,掀盖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眉间的倦色,“至于红绸,午膳后自行系到银杏树上便好……”
午膳方毕,姜婉倚在厢房的云纹凭几上,指尖轻揉太阳穴:“我略歇片刻,你们先去吧。”徐蕙早已迫不及待地拽起祈安的袖角,转身对枝雪几人说道:“你们几人就在母亲身边吧,我同表姐一起去就可以了。”
闻言,祈安勾了勾唇角,倒是省了些麻烦。
“记得酉时前回来,”姜婉默许了二人的想法,一把按住蠢蠢欲动的徐伟,替他擦去嘴角的糕屑,“待领了甘露饼,我们便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