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余还僵在原地,直到落羽闭上眼,发出均匀的呼吸声,他才缓缓直起身,如同梦游般走到榻边。他看着落羽恬静的睡颜,看着他唇边那抹尚未消散的、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心脏像是被蜜糖浸透,又软又胀,几乎要溢出胸腔。
他小心翼翼地拉过锦被,仔细替他盖好,连被角都捻得一丝不苟。指尖无意间触碰到落羽散落在枕边的黑发,柔软冰凉,如同上好的绸缎。他忍不住蜷起手指,将那缕发丝轻轻绕在指尖,俯身,极轻极轻地,将一个颤抖的吻,印在那微凉的发梢。
如同蝴蝶栖息于初雪,不敢惊扰分毫。
榻上的人似乎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模糊的呓语。任余如同受惊般猛地直起身,脸上烧得厉害。却见落羽只是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唇角弯弯,似乎做了个好梦。
任余长长舒了口气,眼底是化不开的温柔。他在榻边席地而坐,背靠着榻沿,如同最忠诚的守护兽。窗外梅影横斜,暗香浮动,殿内炭火噼啪,暖意融融。
他拿起方才看到一半的奏折,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满心满眼,都是方才那人指尖的温度,和那句“心跳得好快”。
不知过了多久,肩上忽然一沉。任余微微一怔,侧头看去,只见落羽不知何时醒了,正迷迷糊糊地将下巴搁在他肩上,半个身子都靠了过来,眼睛还闭着,声音含混不清:“冷……”
任余的心脏瞬间软成一滩春水。他放下奏折,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落羽靠得更舒服些,然后用自己宽大的官袍将人严严实实地裹住,只露出一张睡得红扑扑的小脸。
“还冷吗?”他低声问,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落羽在他颈窝蹭了蹭,找到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含糊地嘟囔:“唔……凑合……”
任余低笑出声,手臂小心翼翼地环住他,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发间淡淡的冷香混合着药香,是他闻过最好闻的味道。
“睡吧。”他轻声道,“我在这儿。”
落羽似乎又睡着了,呼吸变得绵长。任余维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仿佛能直到地老天荒。
烛火渐渐微弱,殿内光影朦胧。案几上那枝红梅悄然绽放,幽香弥漫。
任余低头,看着怀中人毫无防备的睡颜,心中那片荒芜了半生的冻土,终于春暖花开,梅香满园。
他知道前路或许仍有风雨,朝堂依旧暗流涌动。但此刻,怀中的温暖如此真实,足以抵御世间一切严寒。
他缓缓收紧手臂,将他的殿下,他的光,他的整个世界,更紧地拥入怀中。
窗外,雪落无声。 殿内,春意正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