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西郊,霸陵驿道以东,这片受渭水滋养的肥沃土地,本应在深秋暖阳下享受收获的喜悦,此刻却仿佛被巨大的熔金火盆炙烤,沦为一片凄惨之地。
霍禹骑在马上,高高踞于田埂。他身披玄甲,外罩一件猩红织锦战袍,袍角用金线绣制的螭龙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张狂,好似要择人而噬。
“给本侯踏过去!”霍禹兴奋得声音都变了形,像破锣刮擦一般刺耳,“这渭水之阳,千顷沃野,自古以来就是我霍家养马的地方!几个泥腿子,也敢占着?谁借给他们的胆子!”说罢,他猛地一夹马腹,胯下那匹来自河西的骏马,神骏异常,通体乌黑如缎,长嘶一声,碗口大的铁蹄带着千钧之力,狠狠踏进田埂旁已经倒伏的麦田里。
捺不住的数百霍氏私兵,像脱缰的恶犬,骑着马,挥舞着刀鞘和皮鞭,发出野兽般的嚎叫,疯狂地冲进那片金黄的麦海。沉重的马蹄声像密集的鼓点,重重砸在松软的泥土上。
所到之处,一人多高的麦秆像脆弱的芦苇,成片地倒伏、折断。饱满的麦穗被无情地碾进泥里,金色的麦粒如暴雨般飞溅,在阳光下闪烁着绝望的光芒。农夫们绝望的哭喊、妇人孩童惊恐的尖叫、兵卒狂野的呼喝,还有牲畜的嘶鸣声,在这片被践踏的田野上空交织成一曲末日的悲歌。
一个白发苍苍、满脸皱纹如沟壑般的老农,像棵枯树般顽强地扑向霍禹的马镫。他那双满是厚茧的手,死死抓住冰冷的马镫边缘,浑浊的老泪混着泥土糊了一脸,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侯爷!侯爷开恩啊!这……这是朝廷分给小人度田的永业田!小人一家老小就指望这点口粮活命啊!秋粮还没收完,您不能……”
“滚开!老东西!”霍禹看都不看,眼睛只盯着前方那片还未被征服的金黄。他手腕一抖,沉重的马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啪”地狠狠抽在老农枯瘦的脊背上。
一声令人心悸的皮肉炸裂声响起,老农发出凄厉的惨嚎,像被抽断了脊梁,枯瘦的身体像破麻袋一样被抽飞出去,重重摔在泥泞的田埂上。背上那件破旧的葛衣瞬间撕裂,一道深可见骨、皮开肉绽的血痕露了出来,鲜血迅速涌出,染红了身下污浊的泥浆。他蜷缩着身子,痛苦地抽搐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倒气声。
“阿爹!”一个衣衫褴褛、大概十五六岁的少年,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嘶吼着从被践踏的麦田里冲出来,扑向地上的老父亲。
“找死!”旁边一个霍氏私兵狞笑着,催马迎上去,手中刀鞘带着风声,狠狠砸向少年的头颅。
“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传来,少年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身体像被重锤击中,软软地瘫倒在老农身旁。鲜血混着脑浆,从破裂的头颅中汩汩流出,很快染红了一大片泥土。他瞪大的眼睛里,还凝固着冲出来时的愤怒和惊恐。
“儿啊——!”老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几乎不似人声的哀嚎,猛地扑在少年还有余温的尸体上,枯瘦的手指死死抠进儿子染血的头发里,身体因巨大的悲恸剧烈痉挛,再也发不出其他声音,只有喉咙里像破风箱一样“嗬嗬”作响。
霍禹对身后发生的惨剧完全不在意。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远处田埂上几个想护住最后几垄麦子的青壮农夫,嘴角扯出一个残忍的弧度,猛地抽出腰间那把装饰华丽的长刀,刀锋在秋阳下反射出刺目的寒光。
“给本侯拿下!敢反抗的——”霍禹的声音冷得像从九幽地狱传来,充满杀意,“格杀勿论!”
他身后的私兵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怪叫着催马扑上去。刀鞘、皮鞭、马蹄,如狂风暴雨般砸向那几个手无寸铁的农夫。惨叫声、怒骂声、骨裂声瞬间响起。一个农夫被几匹战马同时撞飞,另一个被刀鞘砸碎了肩胛骨,惨叫着倒地翻滚,还有一个想抢夺一匹战马的马缰,被马上的骑士反手一刀劈在脖颈,鲜血像喷泉一样飙射出来,尸体无力地栽倒,压塌了一片金黄的麦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