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山死死攥紧了这块冰冷的碎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抬头,与雷虎对视。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没有了之前的暴怒与争执,没有了猜疑与指责。
只剩下相同的沉重如山的悲恸,相同的刻骨铭心的仇恨,以及……一种无需言语便能感知的、彻骨的冰寒与决绝。
他们失去了两位兄弟,一个死于贪婪与背叛(至少表面如此),一个死于牺牲与守护。
但事情,绝不可能就此结束。
那扇门还在。
暗处的黑手还未找出。
这玉牒碎片,这满目疮痍,这滔天血仇,都需要一个交代。
雷虎重重地点了下头,动作牵扯伤口,让他嘴角又是一阵抽搐,但他眼神中的意志却如同经过淬火的钢铁,变得更加坚硬。
陈远山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腥甜,将那块冰冷的玉牒碎片紧紧攥在手心,仿佛要将其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没有再回头看那焦黑的坑洞,也没有再看那扇死寂的巨门。
两人互相搀扶着,转过身,拖着沉重如灌铅的双腿,一步一步,踉跄地、却又异常坚定地,向着前殿那破碎的、被烟尘笼罩的出口走去。
陈远山几乎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雷虎身上,左臂无力地垂着,每走一步,蚀魂钉的阴毒都让他眼前发黑。雷虎咬紧牙关,用他那山岳般的身躯硬生生支撑着同伴,每一步踏出,地面都微微震颤,留下深深的血脚印。
他们的背影,在弥漫的硝烟和未散的尘埃中,显得如此狼狈,如此脆弱,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百死无悔的坚韧与决绝。
仿佛两柄被打断了刃口、却依旧不肯归鞘的古刀,带着一身惨烈,携着无尽悲愤,毅然决然地……走向更深、更未知的黑暗。
他们消失在破碎殿门外的阴影深处。
血色幻影至此,如同燃尽的灰烬,缓缓消散,最后一幕定格在两人相互扶持、踉跄离去的那道悲怆而决绝的背影上。
前殿废墟的真实景象重新浮现——冰冷,死寂,空旷。
杨少白、陈启、苏离、罗烈四人依旧僵立在原地,仿佛被抽空了魂魄。
噗通。
杨少白终于支撑不住,双膝重重跪倒在冰冷的石地上,双手死死捧着怀中那块血色玉牒。玉牒上,那道代表搬山一脉彻底暗淡的黑色裂痕旁,不知何时,悄然多了一滴……如同血泪般凝固的、深红色的印记。
那印记的形状,依稀像是两个相互扶持的、踉跄前行的背影。
玉牒滚烫,灼烧着他的掌心,也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灵魂。
沉重的喘息声在死寂的废墟中格外清晰。
没有人说话。
遥远的夜色深处,似乎传来了一声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