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站在床边,手按在腰间的判官笔上。烛火轻轻晃动,映出他肩头衣角的裂痕。他一动未动,目光落在地上那名刺客身上。刺客胸口血迹斑斑,早已没了声息。
青崖倒在地面,左腿的机关损毁,铁条裸露在外。他呼吸微弱,唇色发白,一只手仍死死抓着刺客的脚踝。
“青崖!”谢珩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
青崖眨了眨眼,声音几不可闻:“世子……你没事就好。”
谢珩抬高声音喊道:“来人!叫太医!”
无人应答。外面的士兵正与另两名刺客缠斗,屋内只剩他们三人。地上的血不断蔓延,缓缓流向床沿。
青崖抬起手,试图触碰谢珩的袖口,试了两次才勉强碰到。“别……叫了。”他喘着气说,“我知道……我撑不住了。”
谢珩咬紧牙关:“你给我撑住!上次在北狄你都能活下来,这次也一样!”
青崖轻轻摇头,嘴角渗出血丝:“五年前朱雀桥,我就该死了。是你把我从火里救出来的。这条命……早就不是我的了。”
谢珩紧紧握住他的手:“别说这些!你现在必须撑住!”
青崖喘了几口气,眼神逐渐涣散。他侧过头,像是想望向门口的方向,声音越来越轻:“小姐……她一直护着您……比谁都真心……您别辜负她……”
话未说完,手便无力垂落,滑落在地。
谢珩静坐原地,一动不动。他低头看着青崖的脸,缓缓将他睁着的眼睛合上,随后脱下披风,轻轻盖在他身上。
外面传来脚步声,士兵禀报:“世子,另外两人已被诛杀。皆为北狄装扮,身上有狼形刺青。”
谢珩起身走到尸体旁翻查。其中一人怀中掉落一块铜牌,刻着弯月与狼头。他认得这个标记。
这不是寻常刺客,而是北狄王亲自统辖的死士营。
他走向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天还未亮,宫墙之外一片寂静。但他清楚,这一夜之后,宫中再无宁日。
薛明蕙被人搀扶着走了进来。
她走得极慢,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上。春桃扶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攥着刚写好的血书。
“小姐,不能再走了。”春桃声音发颤。
薛明蕙不语,依旧向前挪步。她轻咳一声,口中泛起血腥味,却强咽了回去。
乾元殿的门开启时,她看见谢珩背对着门而立。地上横陈三具尸体,最边上那具覆着黑布的身影,让她脚步一顿。
她甩开春桃的手,一步步走过去。
谢珩听到声响回过头。脸上无甚表情,唯有一双眼眸泛红。
薛明蕙没有看他,跪在青崖身旁,掀开披风一角。青崖面容冰冷,眉心一道旧疤,是当年朱雀桥大火留下的痕迹。
她轻轻抚过他的脸,指尖沾了血也未擦拭。
“你放心。”她说,“我会护着他。”
声音不大,却清晰坚定。
谢珩站在原地,未曾移动。
薛明蕙收回手,想要起身,双腿却一阵发软。春桃急忙上前搀扶,察觉她在微微颤抖。
“小姐,我们回去吧。”
薛明蕙摇头:“我不走。”
她抬头看向谢珩:“他是为你死的。”
谢珩点头:“我知道。”
“北狄不会善罢甘休。”她说,“那块铜牌是死士营的信物。这些人只听命于北狄王一人。”
谢珩从怀中取出铜牌,轻轻放在青崖胸前:“他用命换我活。这笔账,我会一笔一笔讨回来。”
薛明蕙又咳了一声,这一次没能忍住,一口鲜血吐在手帕上。她低头看去,血顺着帕角流淌,划出一道斜痕。
她闭上眼,脑海中浮现一幕:金帐之内,北狄王亲手为一名黑衣人佩剑。那人跪伏于地,颈后有一块火焰状的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