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蕙睁开眼时,天已全黑。屋内未点灯,唯有床头一盏小油灯燃着,火光微弱,摇曳不定。她动了动手,指尖触到袖中荷包,里面空空如也。
春桃坐在一旁,见她醒来,连忙扶她坐起。
“小姐,您又咳血了。”春桃声音发颤,“我已送信去了,世子刚回京,应该快到了。”
薛明蕙没有作声,只觉胸口闷压,呼吸艰难。她抬手抹了抹嘴角,指尖沾上血迹——这是今日第三次咳血。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忽然浮现一幕:一名身着太医服饰的人被黑衣人从墙洞拖出,翻过角楼,朝东巷南侧疾奔而去。
她猛然睁眼,低声道:“沈从吾要逃。”
春桃一怔:“谁?”
“太医令。”薛明蕙喘息片刻,“他今晚会越狱,走东巷,去城南的老药铺。”
她说完便要下床,双腿一软,险些跌倒,春桃急忙搀住。
“我得把路线记下来。”
春桃摇头:“小姐,不能再用了,再这样下去……”
“写。”薛明蕙打断她,声音虽轻,却坚定不容置疑。
春桃咬牙取来纸笔。薛明蕙以血为墨,手微微颤抖,画出的线条歪斜不整,但路径清晰可辨:牢房、破墙处、角楼、东巷、第三户人家、药铺后门。
最后一笔落下,她整个人向后倚去,靠在床头剧烈喘息。
“送去成国公府,亲手交给谢珩。”
春桃含泪点头,裹紧外衣匆匆出门。
——
天牢深处,铁链声不绝于耳。
谢珩立于审讯室中央,手中握着一张拓片。墙上悬挂着北狄药王谷《药草经》的残卷,其纹路与拓片上的图案完全吻合。
沈从吾坐在椅上,双手戴铐,脸上不见惧色。
“你背上那幅图,是从药王谷偷来的吧?”谢珩开口。
沈从吾冷笑:“我是被逐出师门的弟子,没错。”
“那你为何留在宫中?替皇帝诊病是假,试毒才是真。”
沈从吾抬眼看他:“你以为我在害他?并非如此。我在等一个人。”
谢珩目光微凝。
“她每动用一次血纹,性命便折损一分。待她死去,璇玑之力自会归于正统。我们,不过是助她完成宿命。”
谢珩一步上前,猛地扼住他咽喉:“你说什么?”
沈从吾喘息着笑出声:“你护得了她一时,护不了一世。她活一日,便咳一日血。等到撑不住那天,你们都会求我取她性命。”
谢珩松开手,转身走到案前,拾起一只瓷瓶。
“这是你加在德妃药方里的东西?”
沈从吾默然不语。
谢珩将瓷瓶狠狠摔在地上,碎裂之声刺耳响起。
“她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让北狄寸骨不留。”
言罢,他朝门外喝道:“押回重牢,上玄铁枷锁,一日三查,任何人不得探视!”
守卫应声而入,架起沈从吾离去。
——
三更刚过,东巷寂静无声。
突然,牢墙轰然炸裂,碎石四溅。两名黑衣人闯入,斩断锁链,背起沈从吾直奔角楼。
他们刚跃上屋顶,四周火把骤然点亮。
利箭破空而来,钉入瓦片,封锁去路。
谢珩立于对面屋檐,判官笔寒光凛冽。
“我说过,不会再让你走。”
埋伏的侍卫从暗处杀出,迅速围拢四方。黑衣人挥刀抵抗,不到十息便尽数被擒。
谢珩纵身跃上屋顶,一脚踩住沈从吾肩头,将其死死按在地上。
“你还想逃?”
沈从吾咳嗽两声,嘴角竟浮起笑意:“你以为抓住我就完了?她快不行了,你知道吗?今夜她动用三次血纹,每一次都在燃烧生命。”
谢珩盯着他,眼神冰冷如霜。
“她在府中卧床不起,一口气接不上便会殒命。而你,还在审我?可笑。”
谢珩沉默片刻,挥手命人重新锁上铁链,亲自押送回牢。
——
薛明蕙躺在榻上,盖着厚厚棉被,仍觉寒意透骨。
她听见脚步声,知道是春桃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