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那你为何出手了?”
青崖略一顿:“因第三支箭射出时,方向偏了两寸。按她纸上所记,应直取咽喉。刺客临时改了目标,我才确认那便是首领。”
谢珩眼神骤沉。
偏了两寸?
那支箭本不该冲他而来,而是射向窗户中央——
也就是他平日常坐的位置。
倘若他未因那纸条警觉,点灯坐在窗前看军报——
那一箭便会正中心脏。
她连这都算到了。
她知道他会怀疑,所以提前写下一切;她知道他未必全信,故让青崖亲证;她甚至预料到刺客临机变招,因而标明偏差范围。
这不是预知。
是布局。
一场以命为代价的局。
他起身走到门边,拉开一道缝隙。风仍在吹,院中暗卫脚步齐整,无人言语。
他关上门,面对青崖。
“你一直跟着她?”
“自她第一次咳血起。”青崖低声道,“世子爷命我留意她的情况。我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守着。但她每次发病,都会令人将荷包里的药粉撒在窗台。我知道,那是信号。”
谢珩看着他:“所以你早知她能预见未来?”
青崖摇头:“我不知她看见什么。我只知她每次咳罢,必写些东西。有时是名单,有时是图。我都收着,等你需要时交付。”
谢珩默然片刻。
他从怀中取出那张纸,再度展开。
指尖划过“右耳缺一角”几字。
“我记得这个标记。”他声音微沉,“十年前,北狄一批死士训练时被斩伤耳朵者,皆有编号。那是他们辨识身份的方式。”
青崖点头:“我也查过。这批人大多死于边境。能活至今并潜入京城的,不足五人。”
谢珩将纸折好,重新收入怀中。
“那就一个一个找。”他说,“从今晚死的那个开始。”
他走向书案,打开抽屉,取出一本薄册。封面无字,翻开第一页是名单,每人名旁皆有编号。
他翻至末页,找到一处空白。
提笔写下:“代号七,右耳残缺,双刃短匕,狼头纹身,死于国公府刺杀。”
合上册子,放入暗格。
抬头时,目光落在桌上的木盒上。
他走过去,打开盒子,取出第三支箭。
箭尖漆黑,毒已干涸。
他盯着那一点乌光,忽然伸手,用指甲刮下一小撮毒粉,送入口中。
青崖大惊:“世子!”
谢珩抬手制止。
舌尖泛起苦意,微麻,继而发木。
确是乌头无疑。
但他还想确认一事。
他将剩余毒粉倒入小瓷瓶,塞紧,藏入袖中。
随即坐回椅上,拿起一份军报。
刚看了数行,门外传来脚步声。
青崖立于门口,手中握着一把短弩。
“这是我用的。”他说,“夫人说,万一你不信,就让你看看这支弩的准头。”
谢珩接过,细细查看。弩身不长,把手处磨损明显,显是常用之物。
他拉动机关,试了力度。
“你能打多远?”
“三十步内,可穿铁甲。”青崖道,“昨晚那一箭,我本瞄咽喉,但我故意压低一分。我知道你会躲,只要他抬头看你,便必死无疑。”
谢珩点头,将弩置于案上。
“你做得对。”他说,“下次不必留情。”
青崖抱拳:“是。”
谢珩望向窗外深沉的院子,忽然问道:“她有没有告诉你,为何一定要保我?”
青崖沉默良久。
“她说,你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还有呢?”
“她说,有些事尚未到揭晓之时。待你看到真相那天,自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