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脾胃稍苏,正气略有回复之象,方可进行第二步,着力祛除标实之邪。”凌云话锋一转,提出了更让太医们瞠目的方法,“然痰湿胶着,深伏体内,寻常汤药恐难速达病所,且恐再伤脾胃。故草民斗胆建议,弃用内服峻剂,转而以外治法为主。”
“草民可施以特定穴位针灸,取丰隆、肺俞、脾俞等穴,以通调气机,化痰利湿;辅以药气熏蒸之法,将化痰辟秽之药物,如半夏、陈皮、苍术等,煎煮后取其药气,使娘娘由口鼻吸入,直趋肺络,润燥涤痰,宣通壅塞。此法药力直接,可避开口腹,减轻脾胃负担。”
这套以药膳固本、针灸与熏蒸祛邪的综合疗法,完全跳出了太医院惯常的“君臣佐使”内服汤药的思维定式,其思路与太医们坚守的“以补为主”的传统方案迥异,甚至可以说是离经叛道。
周院使再也按捺不住,出列急声道:“陛下!万万不可!针灸熏蒸,多为旁门辅助,岂可作为主治凤体沉疴之法?药膳虽好,然力薄效缓,恐贻误病情啊!凤体尊贵,当用正道!”
刘太医也附和:“是啊陛下,此等疗法闻所未闻,风险难测!岂可轻试?”
凌云并未与他们争辩,只是向朱元璋再次躬身:“陛下,非常之疾,当用非常之法。草民之法,看似迂回,实则为兼顾娘娘此刻‘虚不受补’、‘实邪缠身’之复杂病机所设。旨在以最小损耗,图最大功效。一切,皆以娘娘凤体能否受纳、能否奏效为依归。”
朱元璋沉吟了。
他锐利的目光在凌云坦然的脸庞和激动反对的太医们之间来回扫视。他不懂深奥医理,但他懂得权衡利弊,更懂得看人。太医们的方案用了这么久,结果却是皇后日渐垂危。而这个年轻的郎中,思路清晰,陈述有条不紊,更重要的是,他提出的方法,听起来确实像是在竭力避免再次“伤害”皇后本就脆弱的身体,试图用更“轻柔”的方式去解决问题。尤其是那句“虚不受补”,似乎说中了他潜意识里的某种担忧。
是继续相信这些束手无策却固守成规的老臣,还是给这个提出了一条看似不同路径的年轻人一个机会?巨大的风险与一丝微弱的、与众不同的希望,在他心中激烈交锋。
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在等待皇帝的决断。压力,全数集中在朱元璋的一念之间。
良久,朱元璋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力:“太医院之方,沿用至今,未见起色。凌医士!”他看向凌云,“朕便依你之法,试上一试。朕会下旨,宫中诸般所需,皆予你便利。”
他话锋一转,目光骤然变得冰冷无比,如同实质的刀锋,直刺凌云:“但,朕有言在先。此法若有效,朕不吝重赏;若无效……或更有差池……”后面的威胁,不言自明。
“草民,遵旨!定当竭尽所能!”凌云深深一揖,心中巨石稍落,但更大的压力也随之而来。他知道,他争取到了一个极其宝贵的机会,但也将自己推到了真正的风口浪尖之上。
一条与众不同的治疗之路,就在这帝王的沉吟与决断后,独辟蹊径,缓缓展开。成败与否,皆系于凌云一人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