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断既明,病机了然于心,接下来便是决定生死的关键一步——立法遣方。凌云深知,对于“肺痈”此等急重之症,尤其在被误治伤津、邪热炽盛的情况下,用药如同用兵布阵,讲究君臣佐使,攻守兼备,差之毫厘,便可能谬以千里,甚至断送生机。他没有立刻提笔开方,而是转向身旁专注待命的李文轩,同时也是对焦急等待的家属和周围尚未散去、充满好奇的围观者,进行了一番清晰的理论阐述。
他声音沉稳,语速不快,确保每个字都能让人听清,既是在传授,也是在安定人心:“文轩,诸位,老人家此病,诊断为‘肺痈’,乃热毒壅肺所致。肺痈之治,有其法度,不可紊乱。”他伸出三根手指,逐一细说:
“首重,清热解毒。热毒乃致病之源,炽盛则灼伤肺络。须用寒凉清泻之品,直折火势,以制其炎势,如同救火,先断其薪。” 他以此比喻控制感染的核心。
“其次,化痰排脓。热毒灼津成痰,血肉腐败成脓,壅塞肺窍,令气机不通。须用化痰消痈之药,稀释痰涎,促其排出,给邪以出路,使壅滞得解。” 这对应着促进分泌物排出,畅通呼吸道。
“再次,活血化瘀。热毒壅滞,必然导致气血运行不畅,瘀血内生,阻碍新肌生长。须用活血散瘀之品,以通肺络,改善局部气血灌注,为后期修复创造条件。” 这指向了改善局部微循环。
最后,他语气加重,特别强调:“切记!不可再妄用辛温发汗之药! 前医误用,已如抱薪救火,助热伤津,令病情加剧。若再犯此忌,恐真成不治之症!”
这番条理清晰、重点突出的阐述,如同拨云见日,让原本对“肺痈”一无所知的家属和围观者,对治疗方向有了模糊的认知,更让李文轩眼中闪过领悟的光芒。这不仅是治病,更是传道。
理论明确,方剂选择便有了准绳。凌云走到摊前那张简陋的木桌旁,李文轩早已铺好纸,研好墨。凌云提笔蘸墨,略一沉吟,便落笔书写方名,同时向李文轩解释选方思路:
“此证热壅于肺,宣降失常,故咳喘;热盛津伤,痰瘀互结,故成痈脓。故我选麻杏石甘汤合千金苇茎汤加减。”
他一边写,一边分释:“麻杏石甘汤,出自《伤寒论》。方中麻黄宣肺平喘,开泄腠理,给邪出路;杏仁降肺气,止咳逆;石膏辛寒,清泄肺胃郁热,力度最强;甘草调和诸药,益气和中。四药合用,宣肺平喘、清泄肺热之力专宏,正对此证肺热咳喘之核心。”
“再合以《千金》苇茎汤,此方专为‘肺痈’所设。芦根甘寒,清热生津,为君;冬瓜子清肺化痰,利湿排脓;薏苡仁上清肺热,下利水湿,助排脓;桃仁活血化瘀,润肠通便,使瘀热从下而解。四药相合,重在清肺化痰、逐瘀排脓,直指痈脓病灶。”
“两方相合,麻杏石甘汤清宣肺热治其标,千金苇茎汤化痰排脓治其本。精准对应此证肺热壅盛、痰瘀互结之复杂病机,标本兼治!”
核心情节围绕具体用药展开。凌云并未墨守成方,而是根据患者具体情况,进行了细致的加减化裁。他笔下不停,口中解释亦不停:
“原方虽好,但需随证变化。老人家高热多日,汗出而热不解,阴液必伤。故加入天花粉清热生津,尤善润肺;再加知母苦寒润燥,滋阴降火。二药相助,以生津止渴,扶助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