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老太太从荣禧堂出来,很有些茫然。
贾赦和贾政向来不和,邢氏和王氏也只有面子情。
怎么她就不担心贾赦当了族长,再压他们二房一头?
柳老太太的心很乱。
她总觉得他们老爷的谋算要落空了。
可是不去东苑,她又不死心。
“太太,柳老太太往东苑去了。”金坠儿回来禀告,“这一会去东苑,路还挺远的。”她感觉那老太太走路摇摇晃晃的,今天这一圈下来,晚上的脚得废。
“那就派个车。”
王夫人笑笑,“这位好歹是长辈!”
现成的人情,能做当然要做了。
于是没多久,柳老太太就在荣国府里,坐上了马车。
她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荣禧堂到东苑本来不是很远,奈何贾赦搬去东苑的时候,把该堵的都堵住了,如今过去反而要绕着走。
她年纪大了,真要走着过去……
柳老太太在心里想着怎么说服贾赦和邢氏的时候,却不知道,贾赦才刚回到东苑。
跟祖宗请罪?
呵~
也亏得蓉哥儿能想到。
贾赦从小到大都不知道跪过多少次祠堂,所以,护膝啥的,都有特别加厚的。
他不怕跪。
倒是很高兴二弟那个傻子被蓉哥儿卖了,还在帮他数钱,还要陪着一起受罪。
哼哼~
只要一想到今天一早,二弟被人搀着起来的样子,贾赦就觉得好高兴。
因为太高兴,他还在蓉哥儿那里大笑了几场。
“老爷,太太让人来报,族里十二老太太过来了。”
什么?
贾赦朝给他捏肩捶背的两个姬妾摆摆手,“告诉太太,不管她说什么都不能应。”
这位老婶娘看着是个慈善人,但是,他老娘不也人人都说是慈善人吗?
“以后她再来,就说不在家。”
“是!”
小丫环连忙应了。
于是没多久,邢夫人就知道了贾赦的意思,哪怕柳老太太舌灿莲花,她也不为所动。
族长的位子嘛,他们家老爷如果想当,早自己嚷嚷出来了。
邢氏有一段时间,特别希望他能嚷嚷出来,毕竟这府里,表面上,他们是当家人,可事实上,二房才是当家人。
如果老爷能当族长,不管以后如何,至少她是族长夫人,族里的事,他们夫妻也都能说上话。
但现在,邢氏早没那想法了。
她以前觉得尤氏可怜巴巴的,跟她差不多,但近来……,她知道,自己差她良多。
她在王氏手上吃了多少亏?
可是尤氏呢?
几次出手,把王氏闹得灰头土脸不说,还有苦说不出。
邢夫人看着柳老太太嘴巴开开合合,半晌没接话。
哼~
当她和她们老爷是贾政那个傻子吗?
儒太爷都那个样子了,还能举荐谁啊?
“婶娘说的,我都已尽知,不过,我们老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他就不爱管事。”
邢氏端茶送客,“敬大哥不在家,他疼蓉哥儿都来不及,又如何能抢那边的族长之位?这事吧……,我劝老婶子一句,还是算了吧!”
折腾个什么?
惹恼了尤氏,万一再查儒太爷管族学那些年的账……
“您回去也劝劝太爷,年纪大了,保养身体为要,族里的事啊,他就别操心了。”
柳老太太不知自己是怎么出的东苑。
有一股子气在她胸口里堵着,不出了……,怎么都不得劲。
终于,她走到了直通东府的角门。
她要求见尤本芳。
昨儿她只顾着孙子瑞儿,要是知道老头子在外面受了那么大的气,定然不会与她干休。
仗着一直以来,对尤氏的印象,仗着辈份,柳老太太到底去了尤本芳平日里会客的花厅。
“老太太是因为昨儿的事吗?”
尤本芳过来的时候,银蝶已经打听到,她在西府跑了三处。
行过礼后,她直奔主题,“如果是昨儿的事,那我还是劝您回去好生跟太爷说说,念在骨肉情份上,族学的事,族里就不追究了。他年纪大了,好生在家保养,教育瑞兄弟为要。”
“尤氏,你这是在跟我说话?”
柳老太太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你也知道,我家老头子你得尊称一声太爷,不要说你了,就是你丈夫你公公在我们家老爷面前,也得低头先行礼,你那般不恭不敬,不怕别人说你不孝吗?”
“……老太太这是想要治我不孝之罪?”
尤本芳平静的很,“那……要不您去顺天府敲个鼓?”
“你你……你放肆,尤氏,你当老婆子不敢去?”
柳老太太被她气得手抖。
“来人,送客!”
尤本芳不跟这歪缠的老太太废话,站起来道,“我等着老太太您去告我,放心,我就在这,不会跑。”
柳老太:“……”
不该是这样的啊!
眼见那个歪嘴的壮硕婆子要过来拉她,柳老太的眼泪唰的落下来,“尤氏,我们好歹是一家子骨肉啊,你怎的这般狠心,有什么事不能私底下说?你那样不给他脸?”
“族学的账目有不少问题。”
尤本芳在门口回头,“念在太爷年纪大了,念在是一家子骨肉,我不追究,蓉哥儿不追究,就是我们能给的最大让步。”
她真要私底下让蓉哥儿去跟那位谈,那才傻了呢。
最终族学还只能烂下去。
“您要是还不服气,那就去告。”
尤本芳道:“贾家族学在这京城,真说起来,就是笑话,我也不相信,太爷是一点也不知道。”
当谁是傻子呢?
贾赦续娶邢夫人,贾珍续娶尤氏就是明证。
这两位可都是国公府的继承人。
虽然他们本人是混了些,但论起家世,其实不该娶的这般低。
待到后来宝玉娶妻,更是只能在亲戚家里选了。
也就是说,贾家早被贵族圈子排斥在外了。
这里面固然有贾家两府男人的原因,可族学这样关乎家族子弟的地方,几乎成为风月之所,也未尝不是大家看不起贾家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