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帐前的椅子里,贺兰仕晖大马金刀坐着。
雷鸣在一边扛着他的兵器,身后一字排开十多名镇北军将士,个个不喜不怒垂着眼,似将这些叫骂当阵耳边风。
贺兰仕晖虎目凝视此人,平静问:“昨夜才畏死缴械也叫缴械?”
雷鸣抱着那杆方天画戟,双目炯炯。
嘲讽道:“老子的枪架你脖子上才缴械,你怎么不等死了再缴?若不是将军追上尔等,尔等是不是已经占山为王了?!犯下如此大罪,死不悔改,却胆敢带五十多人并五十多副战甲落草为寇,还妄图活命?!”
道理谁都懂,但要死的人,哪里听得进去。
管他们是主动投降,还是刀架在脖子上不得不投降。
总归他们投降了,就不该死。
于是,骂得越发脏臭。
却在骂骂咧咧间,行刑官手起刀落,几道血柱喷涌。
有一道喷得格外高,冲出人墙,血腥味也随风送来。
“哇”的一声,骑在马上的少府监官员,原本没吐的也吐了个干净,还有人跌下马。
这一番动静终于引起众人注意。
贺兰仕晖的目光越过人群投过来。
营门口的核验也已结束,入营需下马。
郭妡刚提步,就有人叫住她,边擦嘴边道:“县……主,不如等里头清理完……哇……”
说一半,又吐了。
郭妡看着这几位扶着营门吐得东倒西歪的官员,心底直叹气,好柔弱一群男人。
不等郭妡回应,府兵已经让开一条通道,雷鸣亲自领人来接。
也彻底将校场中央的血腥暴露。
当即有人两眼一翻。
郭妡眼皮微跳,看着地上的人,难得有些懵。
“县主可是来指导他们种地的?快快里头请。”
雷鸣笑呵呵迎来,万分恭敬的弓着身子让在一边。
“县主不知道,乐怡县这帮犊子为了围困长安,将农具全融了打成上万个铁箭头。这会儿整个营地六百人,凑不出两把锄头,我家将军正头疼呢!”
雷鸣一副气煞的表情。
农具全融掉,那是背水一战的意思。
这些人打定主意跟着原中州大都督攻入长安,成为十六卫亲军或北衙禁军,再不回来种地了。
这就确实有点莫名自信,更有点离谱。
但贺兰仕晖的神情,哪像有半点头疼的样子?
微表情专家都不一定能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信息。
郭妡眼角忍不住一抽,瞥雷鸣一眼。
雷鸣则回给她一个千真万确的眼神。
指导种地,收集种子和作物生长习性,都没问题。
但种地从打铁开始,就很有问题。
这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
国都附近府兵营地多如牛毛,这里背水一战,别的地方未必不是。
这种速度,走完中州画州驻扎的府兵营地,都要两三个月。
再去农户地里考察,又要几个月。
给沈楷和薛七娘创造这么多相处的时间,等她回到长安,沈楷和新王妃的孩子都要出生了。
皇帝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郭妡扯了下嘴角,避开青草地上的血河,往营地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