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与幕僚夜话般,他淡淡道:“继续。”
郭妡道:“而借着镇南军责难的名头剿匪,则可以跳出他们的圈套,站在制高点,重新整治川州的势力。同样能逼迫曹亮投诚,并且世子还能亲掌川州五千府兵、亲自调动川州钱粮库。同时,这番大动作下,川州境内究竟是谁与聚水寨勾结,究竟还藏着哪些暗涌漩涡,都能慢慢浮出水面。
妾以为这回是个绝佳的机会,势必能让川州上下都知道,谁才是主官。最重要的是,战时与平时不同,若要战,川州当从军法而治,再有人敢与世子作对,世子便能军法处置,直接铲除异己。”
裴玄止勾唇笑了声,可不是么,剿匪,妙哉。
眼见这两人都要飘了,县主可没这自信。
她仅一子一女,府中庶子庶女却不少,从前裴玄止在西疆,有信王府和郡公府多名故旧看顾,如今却是独当一面。
若出什么意外,岂不便宜旁人?
她依旧持反对意见:“先前李刺史四剿聚水寨失利,损兵折将无数,那聚水寨哪有那般好剿?”
裴玄止脸色微沉,十分不喜被人质疑,哪怕亲娘出于关心的目的。
“儿子不是李刺史。”
他向后一仰,斜倚着身子,疏懒道:“何况李刺史四征失利,也并非全无建树,他给儿子留下了四战的经验,和完整的堪舆图。母亲,如今需拿出魄力来,全力一击打溃川州官员联盟,才是正道。”
县主自知裴玄止主意大,她轻易左右不了,沉默一瞬,随即叹口气无奈道:“都由你自行定夺吧。”
商议得差不多,天近子时,裴玄止和郭妡告退离开。
出了世萱堂的门,裴玄止忽地看向郭妡,灼灼盯了一会儿。
看得郭妡摸了摸自己的脸,“世子这样瞧着我做什么?可是妾脸上有东西?”
“妡儿比我想象中更聪慧,这趟差事办得好,今夜为夫好好疼你以资奖励。”裴玄止笑着拉住郭妡的手,一手揽她肩,将人搂进怀中。
却摸得满手冰晶似的寒意,他蹙眉,“手这么凉?”
身旁还有婢子和侍从,郭妡在脸上挤出一抹羞意,轻轻捶了下他的胸膛。
“世子真坏,旁人听着呢,可是今日实在不巧,去山南的途中妾来了癸水,颠簸一路,又受了那些大娘子羞辱,实在是心力交瘁,可伺候不成世子了。”
这哪里是一个不巧的事,裴玄止血凉了一半,虽没松手,那笑却也淡了不止一星半点,“辛苦妡儿,那便送我的功臣回房。”
郭妡只当没发现,高高兴兴道:“多谢世子!其实妾这一去两日余,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世子呢,世子瞧,妾都想瘦了。”
她仰着脸凑到裴玄止眼前去,脸色有些苍白,确实显得憔悴。
裴玄止眼中真意才多了一分,揽住她便走。
郭妡轻轻摇头,多没良心的一个男人,既然情无用,就用利吧。
“世子,妾曾去过积善县数次,了解聚水寨附近地形,且如今府衙中应该并无多少余粮,妾却有法子供给军需,要不世子带妾一同开拔吧。”
并无多少余粮这话,让裴玄止甚至忽视她想随军的念头,飞快转头看她,“你如何知道粮草之事?”
府衙账上的数目,郭妡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看得到,裴玄止搁在她肩头的手,微微一紧。
郭妡浅笑,“世子,川州登记在册的良田应当不足十万亩,可实际至少有二十万亩,这些田地既不在征税的册子里,府衙如何能满仓?”
裴玄止查看账册、巡视领地,到底不是带着尺子一寸一寸去量的。
一位高门显贵里养尊处优的公子,从沙场退下的武将,也目测不出田地的亩数。
他又是第一回来西南边陲,无人告知,可还得琢磨很长一阵子。
可这个答案讲出来,他当真懵了。
“朝廷有令,凡圈地者,轻则充,重则诛,川州竟敢顶风作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