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刃’二分队,B点就位,目标通道入口已完成最终锁定,定向爆破装置准备就绪,引爆线路通畅。”
“狙击组,报告,所有制高点已完全控制,交叉视野覆盖核心区域百分之九十八以上,目标未出现,手指已在预压位置。”
“A1地下追踪组,已重新梳理主管道至污水处理厂入口五十米处,未发现新的活动痕迹,泄压通道探查小组已安全撤回,经确认,通道另一端约十五米处被人为用混凝土封死。”
“B组地面控制单位,合围圈完整,无任何疏漏,所有固定与移动监控点无异常报告。”
“无人机集群,持续保持最高强度监控,热成像与生命信号扫描……暂无确认发现。”
“技术支援组,全频段电子压制持续有效,我方各层级通讯畅通,备用应急频道正常。”
“医疗救援组、消防应急单元、排爆小组……全部就位,前沿待命,已做好一切应急预案准备。”
一个个声音,沉稳,简洁,有力,如同一个个经过千锤百炼、完美契合的坚固齿轮,在这决战前的最后时刻,严丝合缝地、精准无比地嵌入这台已然提升至最巅峰状态的国家执法机器之中。没有慷慨激昂的誓言,没有多余累赘的言辞,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专业素养与 readess(准备就绪)状态的最终确认。
杨建国静静地、如同汲取养分般听着每一个单位的汇报,直到最后一个声音在频道中落下,余音消散在寂静里。他依旧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转过身。
他的目光,越过了房间里所有冰冷的仪器和设备散发出的幽光,越过了空气中那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紧张、期盼与决绝的复杂气息,深深地、如同进行某种跨越生死的、庄严的使命交接仪式般,最终落在了我的身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我看到了他眼中那不再掩饰的、汹涌澎湃的、极其复杂的情感洪流。有关切,有如父辈般的不忍,有对我这具被摧残得不成样子的躯体的深沉痛惜,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神圣的、沉重的托付,一种超越了个人情感与生死界限的、对使命最终必须完成的绝对信念与意志,以及……一种即将亲手挥下正义之锤、终结这延续了两代人、沾染了无数鲜血的罪恶的、冷静到了极致的凛然杀意。
他没有对我说任何安慰的、鼓励的、或者告别的话语。我们之间,早已跨越了那些需要用语言来填补的空隙。所有的理解、所有的信任、所有的托付,都在那无声的凝视中完成了最终的交流与确认。
他只是这样看着我,用那沉重如山岳、却又蕴含着足以崩山裂石的无穷力量的目光,将他心中所有无法、也无需言说的一切,无声地、却又是雷霆万钧地传递给我。
我迎着他那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目光,尽管我的视线已经模糊得几乎看不清他脸上具体的轮廓,尽管我的身体虚弱得连微微抬起一根手指都已成为奢望。但我用尽这残存生命里最后的一丝、也是唯一的一口气力,凝聚起灵魂中全部的意志与光芒,对抗着那几乎要将我压垮的沉重与冰冷,竭尽全力地,挺直了一下那仿佛随时都会碎裂、却始终不肯弯曲的脊梁,对着他,对着这间病房里所有的战友,对着窗外那片即将破晓的天空,用力地、近乎誓言般地,点了一下头。
幅度很小,轻微得几乎难以察觉。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以生命为抵押的决绝。
仿佛在说:我准备好了。
我们,都准备好了。
杨建国准确地接收到了我这用尽生命最后力量做出的回应。他深深地、仿佛要将我的灵魂也一同吸入那深邃目光中一般,看了我最后一眼,然后,他猛地转回身,重新面向那块巨大的、象征着最终战场的战术屏幕,整个人的气势在瞬间攀升到了顶点,如同一张拉满的、蓄势待发的强弓。
他抬起手腕,看了一眼那块陪伴他经历过无数枪林弹雨、见证过无数生死别离的、样式古朴却走时精准的军用手表。表盘上,幽绿的荧光指针,正不疾不徐地,走向那个注定的时刻。
病房内,万籁俱寂,只剩下心电监护仪那执着而规律的“滴滴”声,如同命运的倒计时,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以及窗外……那天地间,黎明前最深沉、最黑暗、却也最预示着光明必将撕裂一切阴霾的,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时光,正在以秒为单位,无情地飞逝。
黎明之锤,已然高举过顶,蓄满了扫荡一切污浊的力量。
只待那一声,斩断漫长黑夜、迎来永恒晨曦的……
最终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