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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一口“烟”(1 / 2)

第22章:第一口“烟”

勐卡镇的夜,像一大桶浓稠的、尚未完全凝固的沥青,泼洒下来,将白日的喧嚣与尘土牢牢封死。当最后一丝天光被远山贪婪地吞噬,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深沉而诡异的活力,便开始在镇子的毛细血管——那些狭窄、昏暗的巷弄里,悄然涌动。白日里炙烤大地的热气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粘腻的、带着腐败水果和劣质香料甜腥气的阴凉。各种暧昧的霓虹灯招牌次第亮起,像野兽的眼睛,窥探着夜色中的行人。

我像一尾习惯了阴影的鱼,在晚上九点整,再次游弋到了阿泰那间隐藏在废旧修理厂最深处的木隔间。推开那扇吱呀作响、仿佛随时会散架的木门,一股比上次更加浓烈、更具侵略性的混合气味扑面而来,几乎让我窒息。劣质雪茄的辛辣、长时间未清洁的人体汗臭、还有一股……一股特别甜腻、像是烧焦的糖果混合着化学药剂的古怪香气,交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头晕目眩的网。

房间里,烟雾更加浓重,仿佛有了实质,在昏暗的灯泡照射下缓缓翻滚。阿泰依旧坐在他那把破椅子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像。但这次,他旁边多了一个人——一个穿着紧绷花衬衫、脖子上挂着条小指粗的假金链(那粗糙的镀层在灯光下反射出廉价的光泽)的壮硕男人,他岔开腿坐着,占据了大半空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角落里,那个瘦小如猴的年轻仔也还在,他几乎蜷缩进了阴影里,只有一双异常灵活、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像探照灯一样瞬间锁定在我身上。

阿泰看到我,只是抬了抬眼皮,用夹着烟的手指了指那个花衬衫男人,言简意赅:“豹哥。”

豹哥。这个名字带着一股草莽的腥气。他抬起那双浑浊不堪、布满了血丝却又异常锐利的眼睛,像两把生锈但依旧能剐肉的锉刀,从我沾满尘土的鞋尖开始,一寸一寸地往上刮蹭,掠过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停顿在我那件廉价的、因为紧张而被汗水微微浸湿后背的t恤上,最后,牢牢钉在我刻意维持着疲惫与戒备的脸上。那目光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纯粹的审视和评估,仿佛在打量一头即将被宰杀牲畜的成色。

“阿泰说,你是新来的,想找碗饭吃?”豹哥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喉咙里卡着一把沙子和碎玻璃,每一个字都磨得人耳朵生疼。

我感觉到后背的肌肉瞬间绷紧,但脸上努力挤出一丝谦卑又带着点渴望的讪笑,微微低下头:“是,豹哥。初来乍到,不懂规矩,还请您多指点。有什么活儿,您尽管吩咐。”我的声音也刻意带上了一点沙哑,试图融入这污浊的环境。

豹哥没接话,只是用那双毒蛇般的眼睛继续盯着我,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突然,他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茶熏得焦黄的牙齿,笑容里却没有半分暖意,只有赤裸裸的残忍和玩味。他从花衬衫的口袋里,慢条斯理地摸出一个小巧的、比之前让我运送的更加精致的透明塑料包。里面是少许细腻的、如同精磨面粉般的白色粉末。

他的动作变得异常小心,甚至带上了一种近乎虔诚的诡异感。他用留着长指甲的小拇指,小心翼翼地挑开塑料包的一个角,指甲盖上还带着黑泥。然后,他极其精准地将一小撮粉末倒在桌上那张皱巴巴、沾满油污的锡纸上。粉末在昏暗灯光下,泛着一种不祥的、冷冷的微光。

接着,他变魔术般又摸出一个金属打火机,Zippo的款式,但显然是粗糙的仿货,上面刻着俗气的骷髅头图案。“咔哒”一声,幽蓝色的火苗窜起,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摇曳。

“小子,”豹哥抬起头,火苗的光芒在他浑浊的瞳孔里跳跃,像地狱的鬼火,“想跟着我们混,光嘴上说不怕死,那可不行。”他用一种缓慢的、带着催眠般魔力的语调说着,同时将打火机的火焰移到锡纸下方,保持着一个恰到好处的距离,缓缓加热。“得拿出点实实在在的‘诚意’,证明你是‘自己人’,不是外面那些闻着味儿就想来捞一票的野狗,更不是……”他顿了顿,目光像冰锥一样刺向我,“……条子派来的钩子。”

锡纸上的白色粉末在高温下开始发生变化,边缘微微卷曲、融化,一缕极其淡薄的、带着那种奇异甜香的青烟,袅袅升起,在空中扭动、盘旋,像一条拥有了生命的、诱惑夏娃的毒蛇,朝着我的面孔蜿蜒而来。

我的大脑在那一刻,仿佛被一柄万斤重锤狠狠砸中!吸毒! 这个我从接受任务第一天起就最深恐惧、在训练营里被反复警告、在无数个深夜被其噩梦惊醒的场景,终于还是血淋淋地摊开在了我的面前!老刀教官那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情感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我耳边响起:“面对这种‘投名状’,没有标准答案!但你们给我用骨头记住!一旦沾上这玩意儿,你就不再是人,是鬼!是连自己都能卖掉的鬼!想再回头?比从地狱爬回人间还难!”

拒绝!必须拒绝! 灵魂深处,那个属于林峰、属于警察、属于父亲儿子的部分,发出了最凄厉、最绝望的呐喊!这是底线!是绝不能玷污的信仰和尊严!碰了它,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警徽?面对杨队的信任?面对陈曦那双清澈的眼睛?我和那些我发誓要铲除的人渣,还有什么区别?

然而,另一个声音,属于“林野”的、被求生欲和任务压榨得近乎冷酷的声音,也在同一时刻尖啸起来:不吸?你看看他们的眼神!豹哥的审视,阿泰的沉默,那个瘦猴眼里毫不掩饰的残忍和看好戏的兴奋!拒绝的下一秒,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把我当成警察的眼线!下场是什么?被乱刀砍死?还是塞进汽油桶,沉入边境线外某条浑浊的河里?那爸爸的仇谁来报?李哲那样的悲剧谁能阻止?之前所有的牺牲和忍耐,岂不全都成了笑话?!

冰与火在我体内疯狂交战!冷汗不再是渗出,而是像打开了闸门一样,瞬间浸透了我整个后背,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滴进我因极度紧张而圆睁的眼睛里,带来一阵辛辣的刺痛。我的脸颊肌肉在不自主地痉挛、跳动,放在身侧的手死死攥成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的旧伤之中,那点疼痛此刻却如此微弱,根本无法分散注意力。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咚咚咚,快得像是要炸开,血液疯狂地冲上头顶,又猛地回落,带来一阵阵眩晕和耳鸣。房间里的空气似乎变得无比稀薄,我感到了窒息的前兆。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那缕甜腻的青烟不急不缓地飘近,带着死亡和堕落的气息。豹哥脸上的狞笑,阿泰烟雾后模糊的脸,瘦猴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都像慢镜头一样在我眼前晃动。

“怎么?怂了?怕了?”豹哥的语气骤然降温,像一块冰砸在地上,带着明显的不耐和急剧增加的怀疑,“连口‘神仙烟’都不敢吸,还敢他妈的吹牛说自己是在道上混的?阿泰!你他妈介绍来的这是个什么货色?底子干不干净?!”

阿泰依旧没说话,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烟雾后的眼神却变得如同鹰隼般锐利,牢牢锁定在我身上,施加着无声的压力。

退路,已经被彻底堵死。横竖都是深渊,一边是立刻死亡和任务失败,另一边,是缓慢的灵魂死亡和或许可能存在的、渺茫的任务成功的希望。

为了任务……为了真相……为了那些被这东西害得家破人亡的无辜者…… 我闭上眼睛,用尽灵魂全部的力量,将那个属于林峰的、充满光明和洁癖的灵魂,亲手推下万丈悬崖,并听着它坠落时发出的、无声的惨嚎。当我再次睁开眼时,我的眼神已经变得一片空洞,所有的挣扎、恐惧、痛苦都被压缩到了最深处,只剩下一种近乎麻木的、破釜沉舟的、属于亡命之徒的狠厉。

我扯动嘴角,脸部肌肉僵硬得像石膏,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豹哥……您……您教训的是……出来混……怕这怕那……还不如回家吃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