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手屏退殿内的宫人,殿中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
裴嫣走到妆台前,取下头上的金钗,乌发如瀑般散落肩头。
白洛恒从身后轻轻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闻着那熟悉的熏香,白日里的烦忧仿佛都被这温柔的气息抚平了。
“其实……”
裴嫣靠在他怀里,声音软软的:“臣妾今日劝陛下不封禅,不只是怕劳民伤财。”
“哦?还有别的缘由?”
“嗯。”
裴嫣点头:“臣妾怕陛下太早站得太高。就像登山,若是刚到半山腰就忙着庆贺,反倒容易失足。不如一步一步往上走,等真的到了山顶,再看风景也不迟。”
白洛恒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你这比喻,倒比萧澈的直谏中听多了。”
他收紧手臂:“有你在,朕这山,怕是想急着登顶也难了。”
“那陛下愿意慢慢走吗?”裴嫣仰头看他,眼中映着烛火,亮晶晶的。
“愿意。”
白洛恒低头,在她额上印下一个轻吻:“有你陪着,慢一点,又何妨?”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墙壁上,仿佛融为一体。
殿外的月光愈发皎洁,透过窗棂洒进来。
白洛恒抱起裴嫣,走向内室的床榻。锦被滑落,掩住了一室的温情。
那些关于漠北的忧虑,关于朝堂的纷争,此刻都被隔绝在殿外,只剩下彼此的体温与心跳。
夜深时,裴嫣枕在白洛恒臂弯里,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忽然觉得,帝王的江山再大,也需这样一个夜晚,卸下冕服,做回一个寻常的夫君。
自收复漠南之后,她也还从未见过如此心情轻松愉快的白洛恒……
翌日清晨,大明殿,声震宫阙。文武百官按品级列班,殿内弥漫着肃穆的气息。
褪去昨晚的喜庆之后,白洛恒端坐于龙椅之上,目光扫过阶下群臣,沉声道:“众卿,漠南虽已光复,但阴山以南的土地上,仍有不少胡族部众散落其间。若只守定襄,弃其余之地于不顾,他日漠北草原再起烽烟,我大周恐难再拒。今日召集诸位,便是要议一议,这漠南之地,该如何安置,方能永绝后患?”
话音刚落,户部尚书张显便出列奏道:“陛下,臣以为,漠南多荒漠戈壁,阴山脚下更是苦寒之地,非我中原百姓所能久居。如今我大周初定,当以休养生息为要,暂缓经营漠南。待国库充盈、兵甲强盛之日,再挥师北上,直捣漠北,一举荡平草原各部,方是长治久安之策!”
他话音刚落,兵部侍郎便附和道:“张尚书所言极是!夏、齐两朝皆曾试图经营漠南,却终因耗费过巨而功亏一篑。我大周立国未久,不宜再轻启边衅,不如暂弃阴山以南之地,以定襄为界,厉兵秣马,静待时机。”
“不妥!”
一声断喝自武将列中响起,李进朗声道:“臣在漠南征战半载,深知阴山之险!若弃之不守,等同于将门户大开,任草原部落来去自如!当年楚室便是因放弃了阴山防线,才让燕然部步步南侵,以致漠南沦陷二十余年!此等教训,岂能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