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传!”白洛恒将律文草案小心折好,揣入怀中,起身时龙袍下摆扫过案沿,带落了一枚玉印,他却浑然不觉,大步向殿外走去。
“摆驾乾宁宫!”
乾宁宫的庭院里种着几株石榴,红艳艳的花盏在烈日下灼灼生辉。
裴嫣正坐在廊下绣一幅图,丝线在她指间流转,听到脚步声抬头,见白洛恒满面喜色地走来,不由得放下绣绷起身:“陛下今日怎地这般高兴?”
“你看这个!”白洛恒将怀中的律文草案递过去,语气难掩激动。
“《隆宣律》修成了!萧澈他们半年心血,总算有了结果。你看这一条‘民有冤情,可直诉于县尉,不得推诿’,还有这条‘鳏寡孤独者,由官府按月发粮’,前朝哪有这般宽厚的律法?”
裴嫣接过草案,指尖拂过泛黄的纸页,目光落在“废除宫刑”“减省笞杖数”等条目上,眼中泛起温润的光:“陛下登基时说,要让百姓‘有法可依,有罪可恕’,如今总算做到了。”
“还未完全做到。”白洛恒握住她的手,掌心因激动而微微发烫。
“萧澈说,草案尚有纰漏,需试用后再修订。但这已是开天辟地的一步!有了这部律法,百姓便知何为可为,何为不可为,官吏也不敢再肆意欺压良善。”
他望着庭院里的石榴花,语气变得悠远:“朕要的不只是一部律法,是让天下人知道,大周与前朝不同。前朝以酷法驭民,朕要以宽法安民。”
裴嫣仰头望着他,夕阳照映在他的脸上,显示出的是那张洋溢着笑容的脸。
她轻轻点头:“百姓会记着陛下的好。”
次日早朝,白洛恒在通天殿上寥寥数语便结束了政务,特意留下萧澈、刑部尚书孙孺、大理寺卿王显三人,命他们携律文草案到立政殿细谈。
三人抵达时,白洛恒已在案前铺开草案,见他们进来,连忙招手:“快过来!朕看了一夜,这律文虽有几处需斟酌,却已是难得的佳作。”
萧澈躬身道:“陛下谬赞。譬如‘宗室犯法减等’一条,臣等争论了半月,终究未能达成一致,只得暂按‘减一等’写入,还请陛下定夺。”
白洛恒指着那条律文,眉头微蹙:“不妥。‘法不阿贵’是新律的根基,若宗室可减等,那官吏、富商岂不都要效仿?删去‘减等’二字,改为‘宗室犯法与庶民同罪,但需奏请陛下裁决’,既显皇权,又不失公平。”
刑部尚书孙孺连忙提笔修改,笔尖在纸上划过。
大理寺卿王显又道:“陛下,关于‘流民入籍’的条款,臣等担心地方官阳奉阴违,需加一条‘地方官若阻挠流民入籍,革职查办’,方能奏效。”
“准。”
白洛恒点头:“再加一条‘流民入籍后,三年免征赋税’,以安其心。”
三人围着案几,逐条商议,从“嫁娶年龄”到“水利纠纷”,从“官吏考核”到“边关互市”,直到案上的茶换了三盏,终于将所有纰漏一一标注妥当。
白洛恒拿起修订后的律文草案,指尖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修改痕迹,忽然将草案紧紧抱在怀中,这薄薄的纸页,承载的是一个王朝的法度与民心,是比迁都更能稳固江山的根基。
“就这么定了。”
他抬头时,眼中闪着泪光,洋溢着兴奋:“明日早朝,朕便昭告天下,颁布《隆宣律》,即日起施行!”
萧澈三人齐齐躬身:“陛下圣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