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澈一愣,点了点头:“草民知晓,百姓都念陛下恩德。”
“那先生可知,为何要从关中调粮?”白洛恒放下碗,目光锐利起来。
“因为江南漕运淤塞,粮食运不过来;因为楚廷留下的粮仓,早已被宗室蛀空;因为漠南驻军缺粮,朕不得不从内地调拨——这些事,先生当年在楚廷时,怕是比朕更清楚吧?”
萧澈沉默了。他在楚廷做过户部侍郎,自然知道国库的空虚,也知道漕运的弊端,只是那时楚平帝沉迷歌舞宴会,极尽穷奢之欲,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先生说自己无宰相之才,”白洛恒语气加重了几分。
“可当年是谁在楚廷力排众议,让百姓税负减轻三成?是谁顶着亲王的压力,查抄了二十七个贪腐的粮仓,让边关士兵多吃了半年饱饭?是谁在被贬岭南时,还拖着病体修了三条水渠,让万亩荒地变成良田?”
他站起身,走到萧澈面前,拿起那柄天子剑,拔出鞘来,寒光一闪,映得两人脸色都有些发白。
“这柄剑,朕带它在朔州杀过敌,在陇右守过城,它沾过血,却也护过百姓。朕把它赐给你,不是让你防身,是想让你看看——这天下,还有多少事等着人去做!”
“江南漕运要疏通,不然下次再遇灾,粮食还是运不过去;漠北草原部落还在窥伺,不然边民永无宁日;楚廷留下的烂摊子,宗室的余孽,贪官的污吏……哪一件是朕一个人能扛起来的?”
白洛恒将剑重新插回鞘,放在萧澈面前:“先生说‘忠臣不事二主’,可百姓不是某家某姓的私产!楚廷亡了,可百姓还在,他们要吃饭,要穿衣,要安稳日子,这些,难道不比‘二主’的虚名重要?”
萧澈的手指紧紧攥着衣襟,指节发白。他想起岭南旱灾时,百姓跪在田埂上哭的样子;想起自己修水渠时,那些帮着抬石头的农夫,说:“萧大人,要是朝廷多几个您这样的官就好了”。
“先生说自己没了雄心,”白洛恒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几分恳切。
“可朕在岭南听到的,是百姓说‘萧大人能重新任职就好了’。他们盼的不是楚廷,是能为他们做事的人。先生难道要让他们失望?”
殿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异常沉寂下来,萧澈望着案上的剑,又望着白洛恒,这位年轻的帝王,眼中没有楚平帝的骄奢,没有宗室的阴狠,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东西——那是求贤若渴的渴望。
许久,萧澈拿起那柄剑,缓缓起身,这一次,他深深鞠了一躬,额头几乎触到地面:“陛下所言,如醍醐灌顶,草民……知错了。”
白洛恒扶起他,脸上重新露出笑意:“先生肯留下了?”
“草民愿为陛下效力,”萧澈目光坚定,随后便要把天子剑重新递到白落恒身前。
“但尚书左丞之位,草民仍不敢受。草民在兵部待过三年,熟悉边防军备,若陛下不弃,草民愿任兵部尚书,辅佐尚书左丞处理军务,定不辱使命。这天,子剑代表着君王,我又怎能受之?”
白洛恒想了想,随后收下佩剑,点头道:“也好。不过尚书左丞之位,朕仍要先生兼任。”
他怕萧澈再推辞,便补充道:“先生不必担心,左丞之事,有张迁辅佐,您只需侧重军务,兼顾吏治即可。朕要的不是一个只会批奏折的宰相,是一个能帮朕守好这江山的栋梁。”
萧澈看着白洛恒眼中的信任,终于不再推辞:“臣,萧澈,谢陛下信任。”
这一次,他自称“臣”,声音带着几分沙哑,却异常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