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宣元年二月初,建安城的柳梢刚抽出新绿,一辆青布马车便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朱雀大街的尽头。
车帘掀开,走下来一位身着素色长衫的中年男子,鬓角染霜,面容清癯,正是萧澈。
他身后跟着一个老仆,背着简单的行囊,望着眼前巍峨的皇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消息传到立政殿时,白洛恒正在批阅边防军报,闻言手中的朱笔一顿,墨点落在“漠北异动”四字旁,竟显得有几分生动。
“他真的来了?”
“是!”
张迁躬身道:“萧先生已在宫门外候着,说不敢惊动圣驾,只带了您赐的那柄天子剑。”
白洛恒放下笔,起身时龙袍扫过案几,带起一阵风。
“摆宴,就在偏殿,不必太铺张,几样家常小菜即可。”
偏殿内,檀香袅袅,案上摆着四碟小菜:凉拌苜蓿、醋溜豆芽、清蒸鲈鱼,还有一碗小米粥,都是寻常百姓家的吃食。
白洛恒亲自站在殿门口等候,他身着一袭黑色龙袍,胸口和两臂的龙纹辅以云纹装饰,显示的有些精致,头戴金冠,那山羊胡样式的上唇胡髭修剪得整齐利落,下巴处的胡须修长,末端微微收敛,自然垂落,为他增添了几分儒雅与威严。
见萧澈走来,他便笑着迎上去:“萧先生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了。”
萧澈拱手,动作不卑不亢:“草民萧澈,见过陛下。”
他没有行跪拜礼,白洛恒也不在意,侧身邀他入内:“先生不必多礼,今日无君臣,只当是故人叙旧。”
入席坐下,萧澈目光扫过案上的菜,眉头微挑。
白洛恒见状笑道:“先生在岭南吃惯了清淡,朕特意让人备的,不知合不合口味?”
“陛下有心了。”萧澈拿起筷子,却没动,反而从袖中取出一个布包,放在案上,缓缓打开——正是天子剑。
“草民此来,是想将此物归还陛下。”
白洛恒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先生这是何意?”
“陛下的征召,草民愧不敢受。”
萧澈抬眼,目光坦诚:“草民年近半百,疏懒惯了,早已没了经纶世务的雄心。何况尚书左丞之位,关乎国本,草民无宰相之才,若强居其位,恐误国误民,还请陛下收回成命。”
他顿了顿,补充道:“当年草民出言不逊,骂陛下‘逆贼’,本是死罪,陛下不仅不怪罪,反而赐剑相邀,这份胸襟,草民铭记在心。但‘忠臣不事二主’虽迂腐,却是草民一生信条,还望陛下成全。”
白洛恒没有去看那柄剑,反而给自己盛了碗小米粥,慢慢喝着:“先生可知,岭南去年大旱,是朕让人调了十万石粮食过去?可知那些粮食,是从关中百姓口中省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