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观刚站稳脚跟,脚踝突然一紧!
不是绳子,是活的!
粗如孩童手臂的树根,像毒蛇似的缠上来,根须上的倒刺直接勾住他的裤脚。“刺啦” 一声,布料撕裂,尖刺刮过脚踝皮肤,带出一道血痕!
没等他反应,树根猛地发力,拽着他往地底裂隙里拖!
指甲缝里还嵌着幽土表层的锈渣,刚才逃跑时蹭的,现在被地面摩擦着,每拖一寸,就像有针在指甲缝里钻,疼得他脚趾蜷缩!
“轰隆!”
身后传来巨响,裂隙猛地合拢!
铁锈雨敲打地面的噼啪声,瞬间被掐断!
取而代之的,是 “咕噜咕噜” 的吞咽声。不是水,是隧道深处传来的、带着腐味的液体流动声!
沈观抬头,隧道顶的根须像巨兽的喉毛,密密麻麻垂下来;两侧的岩壁上,全是半透明的 “亲情税” 导管,淡红色的液体在管里有节奏地搏动,像活物的血管!
每 3 秒,就有一缕红蒸汽从导管口喷出来!
蒸汽在半空凝出白字:“抚养成本回收中,请勿挣扎。”
字的边缘还在渗细锈粒,像头皮屑似的往下掉。有几粒落在沈观脖子上,跟针扎似的,他下意识想拍掉,手刚抬到一半,又被另一根树根缠住了手腕!
这哪是隧道?
分明是头醒着的巨兽,正把他往消化腔里送!
下一秒!缠脚踝的树根骤然发力,往上一拽!
沈观整个人被倒吊起来,后背 “啪” 地贴在隧道顶!
根须上的糙皮蹭着他的衣服,“滋滋” 响,像砂纸磨木头。衣服很快被磨破,糙皮直接刮过后背皮肤,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龇牙,倒抽一口冷气!
血液全往脑子里冲,太阳穴 “突突” 跳,眼前开始发花。
他下意识低头,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黑得像墨,连一点光都透不出来,仿佛能吞掉所有东西!
突然!黑暗里炸响一声咳嗽!
“咳… 咳咳…”
是小孩的声音!还没等这声咳完,无数咳嗽声涌了上来。有的带着痰音,像堵在喉咙里咳不出来,“呼噜呼噜” 的;有的是细碎的干咳,“咳咳咳”,像小猫爪子挠在心上;还有的是撕心裂肺的呛咳,“咳。咳咳!”,仿佛下一秒就要把肺咳出来!
这些声音在隧道里反弹,形成回音,每一声都被放大好几倍,尖锐得往他耳朵里钻!
沈观的手腕被根须勒得发紧,勒出一道红痕,血液流通不畅,手指开始发麻。
他用力眨了眨眼,想看清下方的情况,模糊中,黑暗里偶尔闪过一点反光!是导管!
那些反光像无数双小孩的眼睛,亮着冷光,死死盯着他!
他甚至能想象到,黑暗里藏着多少和他一样被倒吊的人,多少双绝望的眼睛,正看着他这个 “新同伴”!
就在他浑身发毛时,一根细得像棉线的树根,悄悄缠上了他的脖子。
这根树根比之前的更灵活,绕着他的脖子缠了两圈,然后慢慢收紧!
沈观的呼吸瞬间变难,颈动脉被压成薄薄的一片,血液供不上来,左眼的孽镜开始发黑。视野里一半是隧道壁上导管的影子,歪歪扭扭;一半是越来越浓的黑,像墨汁在宣纸上晕开。
他想挣扎,可手脚都被捆着,只能徒劳地扭动身体,根须却收得更紧了!
就在他快要窒息,意识开始模糊时,树根突然停了!
紧接着,一股粘稠的液体从树根里渗出来,滴在他的衣领上。
然后,一股熟悉的香味飘进了鼻腔,是冬瓜排骨汤!
小时候,养母只会在逢年过节时煮这汤。汤里只有几块冬瓜,肉星都见不着,汤面上飘着没去皮的冬瓜皮,带着淡淡的土腥味。可那时候,这是他能吃到的最好的东西,每次都能喝得连汤碗都舔干净。
可现在,这香味变了!
里面混着铁锈味和腐臭味,像把童年的汤倒进了泥潭里,再捞出来加热。闻着就让人胃里翻江倒海!
沈观的喉咙里一阵发紧,想呕,却呕不出来。树根还勒着他的脖子,连呕吐都成了奢望!
他闭上眼睛,童年的画面在脑子里闪。养母端着汤碗,面无表情地递给他;养父坐在旁边喝酒,看着他喝汤,嘴里骂着 “吃我的喝我的,将来都是要还的”。
原来从那时候起,所谓的 “亲情”,就已经标好了价格。
现在这碗 “汤”,不过是催债的通知罢了!
童年那点稀薄的暖,被这酷刑的冰冷,撕得粉碎!
他甚至能感觉到,脖子上的树根还在分泌那种液体,香味越来越浓,越来越臭,像无数根毒刺,顺着鼻腔扎进他的肺里!
沈观用力晃了晃脑袋,想把那恶心的香味和回忆甩开。
他费力地转了转眼珠,对面不远处,竟也倒吊着一个人!
头发乱糟糟的,衣服破破烂烂,是阿苦!
少年的肋骨处缠着两根导管,一根红得像血,一根黑得像墨,导管的接口处用某种透明的胶贴着,可那胶已经发黄,根本粘不住。淡红色的液体从接口处渗出来,顺着少年的肋骨往下流,在衣服上晕开一片深色的痕迹!
阿苦的皮肤本来就白,现在被导管里的液体蚀得,泛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像死人的皮肤!
突然!红导管 “嗡” 地响了一声,开始收缩!
阿苦的身体瞬间剧烈抽搐起来!
他的背弓成了弓形,头往后仰,嘴巴张得很大,却发不出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他的骨头里被抽走,疼得他连叫都叫不出来!
红导管收缩了三次,才停下来。
阿苦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身体软下来,头垂着,头发遮住了他的脸,只能看见他的肩膀在微微发抖。
还没等他缓过来,黑导管又动了!
粘稠的黑色液体,顺着导管慢慢注入他的身体。液体流过的地方,少年的皮肤下浮现出细小的代码纹!
那些代码纹是淡黑色的,像蚯蚓一样在皮肤下游走,走到手腕处,还会绕着腕骨转一圈,然后又钻回肋骨处,钻进导管里!
更吓人的是,阿苦的瞳孔里,不断闪过 “骨白蔷薇” 的花瓣!
花瓣是半透明的,边缘泛着寒光,一片接一片,慢悠悠地从瞳孔上方飘到下方,机械得很,没有一点生气。
沈观见过被格式化的机器,屏幕上就是这样的画面。阿苦的意识,正在被强行格式化!
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阿苦了。
只是一具空洞的 “容器”,用来装那些红色的 “善炁”,装那些黑色的 “负债代码”!
“哥… 哥…”
突然,阿苦的嘴唇动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蚊子叫,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血沫,带着破碎的气音,还没传到沈观耳朵里,就快散了。
沈观心里一紧,想回应他,可刚要开口,就发现了不对,阿苦的喉咙里,飘出了淡蓝色的字幕!
不是印在纸上的,是飘在半空的,像游戏里的对话框,
【亲情税利率:月息 30%】
【逾期违约金:子女善炁 x2】
【还款方式:灵魂抵扣 \/ 童魂抵扣】
这些字幕随着阿苦的声音出现,他说一个字,字幕就跳一个字,等他说完 “哥… 哥…”,字幕才慢慢消失。
沈观的后背瞬间冒起一层冷汗。少年的声带,被换成了 “税率播报器”!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成了胤氏三房的 “催债通知”!
更诡异的还在后面!
阿苦每吐一个字,嘴角就会掉出一枚铜币!
“当”!
第一枚铜币砸在隧道底的石头上,弹了起来,转了三圈才停下。
然后,“滋啦” 一声!
铜币开始发烫,表面慢慢浮现出纹路。是 “胤氏三房” 的族徽!
族徽的纹路里还冒着细小的火星,像刚从火里捞出来,烫得石头 “滋滋” 响,留下一个黑色的印子!
“哥…”
阿苦又说了一个字,第二枚铜币掉下来,同样变成了滚烫的族徽!
沈观看着那两枚族徽,心脏像被一只手攥住了。阿苦说的每一个字,都成了 “缴费凭证”!
他想伸手够阿苦,想告诉他 “别说话了”,手刚动,缠住他手臂的树根猛地收紧!
“咔!”
一声脆响!
沈观的肩关节直接脱臼了!
剧痛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从肩膀传到脖子,再传到太阳穴。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胸前的衣服上,瞬间晕开一片深色的水渍!
他甚至能感觉到,脱臼的关节处,骨头在轻轻摩擦,每动一下,就疼得他眼前发黑!
可他不敢停。阿苦还在说话,还在掉铜币,再这样下去,他会被抽干的!
沈观咬着牙,用没脱臼的手,使劲拽了拽缠在身上的树根。根须纹丝不动,反而勒得更紧了,勒得他肋骨生疼,像要把他的骨头勒断!
就在他绝望的时候,一根冰丝似的树根,突然贴住了他的耳后!
这根树根很凉,凉得像冰,贴在皮肤上,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还没等他反应,“养你不如养猪!猪还能卖钱!”
一个粗哑的声音,突然在他耳朵里炸响!
是养父的声音!
沈观瞬间僵住。这声音太熟悉了!小时候,养父每次喝醉,都会坐在门槛上,对着他骂这句话。
那时候养父手里还拿着酒瓶,酒液洒在他脸上,烫得他皮肤发疼;骂完这句话,还会踹他一脚,把他踹倒在地上,让他 “滚远点,别碍眼”!
紧接着,一个尖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你吃我的饭,穿我的衣,将来就得还我的命!这是天经地义的!”
是养母!
每次他做错一点小事,养母就会拿着鸡毛掸子,一边抽他一边说这句话。鸡毛掸子的木柄抽在背上,疼得他缩成一团,眼泪往下掉,养母却越抽越狠,说 “哭什么哭?我养你这么大,打你几下怎么了?”
可现在,这两个声音变了!
变成了童声!
一群五六岁的小孩,用软糯的声音,合唱着这两句刻薄的话,“养你不如养猪~猪还能卖钱~”
“你吃我的饭~将来还我的命~”
调子像儿歌一样,甜腻腻的,却裹着剧毒!
每一个字都像糖衣炮弹,砸在沈观的心上。他的童年,他的 “亲情”,被一群陌生的童声,唱成了笑话!
声音像无数根细针,扎进他的脑子里,童年没饭吃的饿:冬天里,他缩在柴房里,肚子 “咕咕” 叫,只能啃干硬的窝头,窝头里还掺着沙子;
被锁柴房的冷:柴房里没有窗户,冬天冷得像冰窖,他只能裹着破被子,瑟瑟发抖,听着外面养父养母的笑声;
永远还不清的 “养育债”:养母每次买东西,都会记在小本子上,“给沈观买了一件衣服,五文钱”“给沈观买了一个馒头,一文钱”,然后在他耳边念,“这些都是要还的,你可别忘”。
这些回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把他淹没。原来他的童年,根本没有 “亲情”,只有 “负债”!
沈观想捂耳朵,想把这些声音挡在外面。可他的手被树根捆得死紧,连抬都抬不起来!
他只能猛地弯腰,想呕吐,想把这些恶心的声音和回忆,一起吐出来!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呕 ——”
他吐了!
可吐出来的不是食物。是漆黑粘稠的树脂!
像沥青似的,“啪嗒” 一声掉在隧道壁上,粘糊糊的,顺着壁面往下流,留下一道黑色的痕迹。
那痕迹过处,隧道壁上的导管都开始微微震动,像在害怕这树脂!
沈观还在吐,树脂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涌出来,吐得他喉咙发疼,眼泪都流出来了!
直到他再也吐不出东西,只能干呕,才停下来。
他喘着粗气,抬头看向那道黑色痕迹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树脂突然开始流动,慢慢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行字!
是黑色的字,写在隧道壁上,格外醒目:“沈观欠胤氏 亲情本息 9999 年。”
这是一张欠条!
欠条的边缘整整齐齐,像用尺子量过一样;右上角还印着一个小小的二维码,二维码是黑色的,用指甲刮一下,还会掉黑色的粉末;二维码旁边,用更小的字写着:“扫码分期付款,用灵魂抵扣!”
沈观盯着这张欠条,胃里的恶心感更甚,9999 年!
他就算活十辈子,也还不清这笔 “债”!
所谓的 “亲情税”,哪里是税?
根本是用血缘当幌子的抢劫!
他从出生起,就被标上了价格。他的命,他的灵魂,都是胤氏三房的 “财产”,都是用来还债的 “抵押品”!
“如果亲情也能按手印,那指纹一定是血。”
他在心里嘶吼,声音大得像要冲破喉咙!
对 “亲情” 的最后一点幻想,在这一刻,彻底碎了!碎得像玻璃碴,扎在他的心上,每呼吸一次,就疼一次!
就在沈观心灰意冷时,缠在他脖子上的树根,又开始收紧了!
这次收得更狠,他的呼吸瞬间被掐断,脸涨得通红,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了,意识开始模糊,耳边的咳嗽声、幻听声,都在慢慢消失。
难道就要死在这里了?
死在这 “亲情税” 的隧道里,死在这巨兽的肚子里?
不甘心!
他还没救阿苦,还没查清沈青衡的真相,还没让胤氏三房付出代价,怎么能死!
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时
“叮!”
一声轻响,从他的袖口传来。
是孽镜碎片!
那片藏在他袖口的碎片,不知什么时候滑了出来。碎片是菱形的,只有指甲盖大,边缘锋利得能割破皮肤,表面泛着淡淡的银光,在黑暗里像一颗小星星!
碎片好像感应到了他的危机,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像道小闪电,直奔缠在他脖子上的树根!
“嗤!”
一声轻响,像刀割破布料,又像水烧开的声音!
树根被齐根切断!
断口处喷出淡红色的液体,像喷泉一样,溅在沈观的脸上。液体带着一股腥甜味,粘在皮肤上,凉丝丝的。
沈观猛地吸了一口气,新鲜空气冲进肺里,他忍不住咳嗽起来,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他还没缓过劲,那淡红色的液体突然在空中停住了!
然后,液体开始凝结。慢慢变成了一张纸的形状!
是一张空白的 A4 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