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桃声音破碎,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清玄子闭了闭眼,眼里最后那点动容尽数消失。
“你怨你师姐,不愿救她。”他愠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如此绝情,连为师的话都不愿听了。”
“宁岁,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这个师父放在眼里?”
这句话如同重锤,击碎了宁岁这具身体里残存的、对他最后的孺慕与期盼。
她缓缓抬起头,分明眼眶很红,看着清玄子的眼神却如止水般平静。
殿外再次传来脚步声,停在了宁岁身边。
一个小小的玉瓶被塞进宁岁手中,宁岁偏头,对上那人银白的眼眸。
温叙目光落在她脸上,看着那未干的泪痕,眼睫轻轻颤了颤。
他沉默了一下,示意她去看手里的玉瓶。
瓶口敞开着,里面不是丹药,而是一些闪烁着莹白光泽的粉末。
那是最后一颗炼骨丹,显然已经研究了一半,被他磨成了粉。
温叙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看着她,将选择权完全交在她手里。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住了那个小玉瓶。
尤其是温桃的几个道侣,眼神瞬间变得急切。
宁岁看着那瓶药粉,忽然扯唇笑了笑。
她开口,声音清晰,如同碎玉敲冰。
“师父问我炼骨丹还有没有。”
“原本,是真的没有了。”
她举起手中的玉瓶:“这是最后一颗,温叙拿去,是想看看能否从中悟出丹方,他已经将其研究了一半。”
“弟子在牵情海中,九死一生,以命相抵,才寻得同欢镜,换来了这瓶炼骨丹。”宁岁目光定格在清玄子脸上,音色生冷,“自然不愿任人予取予求。”
“如今,温师姐重伤,戚师兄强闯我的院子,打伤我的道侣,师父不分青红皂白,便以师徒之情相逼……”
她语气不疾不徐,平静到像是在说什么家常话。
原身残留的情绪在她胸腔里肆虐,虽面上未显,泪水却如同失禁般从她眼眶里涌出。
“好,丹药在此。”
宁岁将玉瓶置于案台前,随即往后退了一步。
“弟子宁岁,自幼无父无母,孤身一人,遗落山野,幸得师父救我怜我,教我识字、授我功法。”
“此恩……宁岁铭记于心。”
少女面上带着未干的泪痕,泪水和因为承受威压渗出的汗液掺杂在一起,属实算不上好看。
偏偏那一双含泪的眼睛亮的出奇。
她说着,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缓缓跪了下来,对着清玄子,重重磕了一个头。
咚——
一声闷响,敲在众人心上。
宁岁直起身,额头一片红痕,脸上泪痕交错,眼神却是一片冰凉的决绝。
“今日,便用这最后一颗炼骨丹,还师父救命授业之恩。”
她最后看了那老者一眼,拱手深深一拜。
“自此之后,两不相欠。”
话音落下,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清玄子怔怔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宁岁。
她肤色苍白,衬得额头的红痕格外惨烈。
那双黝黑的眸压在湿润的眼睫下,他看着那双眼,恍然想起了许多。
……
宁岁刚来玉清仙宫的时候很瘦弱,看着比同龄孩子要小上许多,像只随时都会夭折的幼猫。
……浑身脏兮兮的,眼神是像受惊的小兽,分明警惕非常,但每当他摸她头时,总能发觉她眼里那丝不易察觉的渴望。
是他亲手为她洗净脸庞,换上干净的弟子服,从握笔写字,到引她入道。
她总用那双黝黑的眸子望他,里面盛满了小心翼翼的依赖和孺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