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入口阴冷潮湿,像一个巨大的冰窖。孩子的高烧在严寒中非但没有减退,反而愈演愈烈。起初只是哭闹和额头滚烫,很快便发展成全身抽搐,小小的身体在林澈怀里剧烈地颤抖,牙关紧咬,发出令人心碎的呜咽声,原本哭得通红的小脸渐渐泛起不祥的青紫色,呼吸也变得急促而微弱。
“宝宝!宝宝你怎么了?别吓妈妈!”顾清玥跪在冰冷的地上,双手颤抖地抚摸着孩子滚烫的额头和冰冷的小手,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和绝望。她试图把孩子抱过来,但林澈的手臂箍得紧紧的,仿佛一松手孩子就会消失。
林澈的心跳得像擂鼓,孩子的每一次抽搐都像重锤砸在他的胸口。他强迫自己冷静,但大脑一片空白。去医院?等于自投罗网。找孙婆婆?那是饮鸩止渴。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孩子……
“不行!不能再等了!”顾清玥突然尖叫起来,失去理智般地要往外冲,“我要带他去医院!现在就去!什么沈墨岚!什么危险!我不管了!我要我的孩子!”
林澈一把死死拉住她,声音嘶哑地低吼:“清玥!你冷静点!去医院就是送死!沈墨岚的人可能就在医院等着我们!”
“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顾清玥用力捶打着他的胸膛,崩溃地哭喊,“难道看着孩子死在这里吗?!林澈!他是我们的孩子啊!”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地下室更深的黑暗处传来。两人瞬间僵住,警惕地望过去。只见一个黑影慢慢挪了出来,是之前偶尔在废墟里见过一面的那个总是蜷缩在角落、浑身脏污、沉默寡言的老流浪汉。他手里拿着半瓶浑浊的、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水,递了过来,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抽搐的孩子,用沙哑得几乎听不清的声音说:
“娃……烧抽了……得……得赶紧退烧……前面……巷子底……有个老徐头……以前……像是懂点草药……偷偷给人看……看病的……”
老流浪汉说完,也不等他们反应,就把水瓶放在地上,又默默地缩回了黑暗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像在漆黑的深渊里投下了一根细若游丝的蜘蛛丝。地下医生?草药?风险巨大,但或许是眼下唯一看似能避开沈墨岚耳目的希望。
“去不去?”顾清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紧紧抓住林澈的胳膊,眼神里是孤注一掷的疯狂和哀求。
林澈看着怀里呼吸越来越微弱的孩子,又看看妻子濒临崩溃的脸,牙关紧咬。他没有时间权衡利弊了。这是一个魔鬼的抉择:一边是孩子可能延误治疗致死,一边是可能落入另一个未知的、甚至更危险的陷阱。
“去!”林澈从喉咙深处挤出一个字。他一把抱起孩子,另一只手拉起顾清玥,根据老流浪汉模糊的指引,冲进了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里。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林澈用外套将孩子紧紧裹住,拼命奔跑。顾清玥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母性的本能支撑着。他们穿过一条又一条肮脏、狭窄、散发着腐臭气味的背街小巷,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既怕找不到地方,又怕找到的是更可怕的结局。
终于,在一条死胡同的最深处,他们看到一个门口堆满废品、没有招牌的破旧木门,门缝里透出一丝微弱的光。林澈犹豫了一瞬,抬手用力敲门。
门开了一条缝,一个满脸皱纹、眼神警惕的老头探出头来,身上带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和霉味。“谁?干什么?”他的声音干涩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