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一日,辰时。
南疆的天空,薄云微散,金色的晨曦穿透云隙,如同天神的眼眸,凝视着卧虎川上这片新生的肃穆之地。
大秦帝国南疆英烈陵园,在晨光中苏醒,苍翠的松柏挺立,仿佛无数忠魂凝聚的仪仗,静默地迎接一场帝国最高规格的告慰与血誓。
陵园入口,那座巍峨的石质牌坊下,扶苏皇帝肃然而立。
他今日未着甲胄,而是一身庄重的玄色冕服,头戴垂旒冕冠,腰佩太阿剑。阳光洒在他身上,冕旒轻摇,映照出他沉静如海却又蕴含雷霆的面容。
扶苏的身后,是以蒙恬、项羽为首的所有南疆高级军官,人人顶盔贯甲,甲胄在晨光下泛着冷冽的寒光;文官则以张良为首,皆着深色朝服,神色肃穆。再后方,是数以万计、列队整齐的将士代表,他们如同沉默的钢铁森林,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陵园深处那高耸的纪念碑上。
“吉时已到——启——!”礼部侍郎高亢而庄严的声音划破了清晨的宁静。
哀乐奏响,编钟低沉,埙箫呜咽,战鼓轻擂,混合成一股悲壮苍凉的旋律,在陵园上空回荡,撞击着每一个人的心房。
一队身着素缟的礼兵,抬着丰盛的祭品,迈着沉重而整齐的步伐,缓缓穿过牌坊,沿着青石铺就的主神道,走向纪念碑前的祭台。
太牢已被宰杀洗净,皮毛光亮,置于巨大的青铜俎上;精致的簋、笾、豆等礼器中,盛满了新熟的五谷、时鲜果蔬、醇香的美酒。
祭品被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祭台之上,井然有序,象征着生者对死者的最高敬意。
整个陵园,除了哀乐与脚步声,再无一丝杂音,连战马都仿佛感知到这肃穆的气氛,停止了嘶鸣。
队伍抵达纪念碑广场。巨大的青岗石纪念碑,如同出鞘的利剑,直指苍穹,碑身上朱漆描摹的碑文在阳光下鲜艳夺目,仿佛是用鲜血书写而成。
礼部侍郎作为主持,立于祭台一侧,朗声高呼:“维大秦始平四年,岁次丙午,五月庚子朔,越二十日己未,大秦始平皇帝陛下,谨以牲醴、粢盛、庶品,致祭于大秦南疆征讨诸役阵亡将士之灵曰:谨具仪式,迎神——!”
哀乐声变,转为悠远肃穆。所有文武官员及后方将士,在扶苏的带领下,面向纪念碑,躬身行礼,迎接英灵归来,见证这场血誓。
“上香——!”
扶苏深吸一口气,缓步登上祭台。一旁的礼官奉上早已点燃的顶级檀香。
扶苏接过,双手持香,步履沉稳地走到纪念碑正前方。他凝视着那高耸的碑身,目光仿佛穿透了石材,看到了任嚣、赵佗、癸卯,看到了猎隼,看到了那无数个在瘴疠谷、在南疆各处倒下的身影。
他将香高举过头顶,深深三揖。每一次弯腰,都带着千钧的重量,是对逝者的无限缅怀,是对牺牲的崇高敬意,更是对未竟责任的沉重承接。
随后,他将檀香郑重地插入巨大的青铜香炉之中,青烟袅袅升起,带着生者的思念与承诺,飘向高空。
“献祭品——!”
礼兵们将祭台上的牺牲、五谷、酒醴等,依次高举示众,然后恭敬地摆放端正,完成最后的献祭仪式。
接下来,是整个祭奠仪式最核心的环节。
扶苏转身,面向广场上数以万计的将士,以及那无数虽未亲至,却仿佛萦绕在此地的英魂。礼官恭敬地呈上一卷玄色为底、以金丝绣着龙纹的祭文。
扶苏展开祭文,他的声音并不算特别洪亮,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每一个字都仿佛重若千钧:
“朕,大秦皇帝扶苏,谨率大秦文武将士,告祭于南疆英烈之灵前:
自先帝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六合,执敲扑以鞭笞天下,威振四海!然,南疆未靖,百越枭张,屡犯王化,屠戮我吏民,侵扰我边陲!
朕之将士,奉天讨逆,挥师南征。尔等,大秦之忠魂,帝国之干城!或喋血于瘴疠之谷,或捐躯于崇山之间,或陷阵于密林之深处!任嚣、赵佗、癸卯诸将,智勇忠烈,身先士卒,不幸罹难;万千士卒,浴血奋战,视死如归!尔等以血,染红南疆之土;尔等以魂,铸就帝国南疆之屏障!
瘴疠谷一战,逆贼山鬼,狡诈凶残,仗地利施毒瘴,使我忠勇将士,伤亡惨重!此仇,不共戴天!此恨,刻骨铭心!
朕每思之,痛彻心扉,夜不能寐!尔等之牺牲,为的是帝国之安宁,为的是华夏衣冠之南被,为的是后世子孙永享太平!
今日,朕立于尔等灵前,非仅为祭奠,更为誓言!尔等未走完之路,朕,携尔等之袍泽,替尔等走完!尔等未竟之事业,朕,倾帝国之力,替尔等完成!尔等所流之鲜血,朕,必令那百越匪军,山鬼及其党羽,百倍、千倍偿还!
朕已调集帝国锐士,铸就新式利器,誓要犁庭扫穴,踏平文朗城,擒杀山鬼,尽灭其众!以此叛匪之头颅,祭奠尔等在天之灵!使尔等之英名,永镌于此碑,流芳百世,与日月同辉,与山河同在!
伏惟尚飨!”
祭文读完,扶苏将祭文郑重置于香炉之中,看着它被火焰吞噬,化为青烟,携带着这血誓,上达天听,下慰九泉。
全场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呜咽,如同英灵的低语与回应。无数将士的眼眶已然湿润,紧握的拳头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胸膛中复仇的火焰与澎湃的战意熊熊燃烧。
接下来,是众将上前祭奠。
蒙恬大步上前,这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此刻虎目含泪。
他接过礼官递来的香,对着纪念碑深深三拜,声音洪亮而带着哽咽:“任嚣老弟,赵佗、癸卯,还有诸位袍泽!我蒙恬,来看你们了!你们在天之灵看着,老哥我,还有陛下,带着咱大秦的兵,来了!此去,不踏平文朗城,不把那山鬼的脑袋砍下来摆在你们坟前,我蒙恬,誓不为人!”他的誓言,掷地有声,代表了所有朱雀军区将士的心声。
项羽紧随其后,他上香的姿态依旧带着那股霸烈之气,但眼神却无比郑重:“诸位前辈,诸位同泽!我项羽,承陛下信重,掌新式火器军!尔等放心,如今我军兵锋之利,远胜往昔!那叛匪窃取的些许火器,在我军面前,如同孩童玩具!我必以雷霆之火,为尔等复仇,将那文朗城,轰为齑粉!让山鬼知道,什么叫帝国天威!”他的话语充满了对新式武器的绝对自信,也极大地鼓舞了士气。
随后,张良、祁同伟以及其他高级将领、官员依次上前上香,缅怀逝者,表达决心。
蒙恬作为将领代表,再次出列,面向全军,他的声音沉稳而充满力量:“陛下!诸位将士!我蒙恬,在此立誓!必将追随陛下,身先士卒,带领右路军将士,攻克沧澜水,直逼文朗城!朱雀军区的耻辱,必须用叛匪的血来洗刷!我等必将奋勇作战,绝不后退半步,直至最后一息!以我之血,荐我轩辕!大秦,必胜!”
“必胜!必胜!必胜!”右路军的将士们爆发出震天的怒吼。
项羽作为左路军代表,声若惊雷:“陛下!全军将士!新式火器军,乃陛下亲手打造之利刃!‘秦魂’所指,挡者披靡!‘秦魄’所向,山崩地裂!此战,我左路军必将发挥火器之极致威力,以最快速度,撕开叛匪防线,攻克野人山,兵临文朗城下!让叛匪在我军的炮火中颤抖!末将,项羽,以项上人头担保,必不负陛下,必不负帝国,必不负牺牲之同泽!”
“杀!杀!杀!”左路军和新军将士的呐喊,充满了狂暴的杀意与必胜的信念。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素服、眼眶通红的老者在礼官引导下,颤巍巍地走上祭台一侧。他是瘴疠谷一战中阵亡少校李贲的父亲,作为阵亡将士家属代表。
老者望着台下无数的将士,老泪纵横,他向着扶苏和众将深深一躬,声音颤抖却清晰:“陛下……诸位将军……老朽……老朽代我那战死的孽子,代所有没了儿子、没了丈夫、没了父亲的家里人,谢过陛下隆恩,谢过朝廷抚恤……”他抹了把眼泪,声音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指着南方的方向,“我那孽子,来信总说,要为国尽忠,要平定南疆……他做到了,他死了,他是好样的!老朽不怨!只求陛下,只求诸位将军,只求诸位将士们!打过去!打到文朗城去!杀了那山鬼!为我那孽子,为所有回不来的孩子们……报——仇——雪——恨——啊!”
老者声嘶力竭的呼喊,如同最后一把火,彻底点燃了全军积郁的悲愤与杀意!
“报仇雪恨!报仇雪恨!报仇雪恨——!”
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从每一个将士的胸腔中迸发出来,声浪滚滚,直冲云霄,连陵园周围的松柏都似乎被这股冲天煞气所撼动,枝叶簌簌作响!
“鸣礼炮——!鸣枪——!”礼部侍郎适时高喊。
设置在陵园外侧空地上的九门礼炮,依次发出九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炮声滚滚,如同天帝的怒吼,宣告着帝国的意志。
紧接着,早已列队准备好的三百名龙卫精锐,举起手中的“秦魂”步枪,斜指天空。
“预备——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