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南征的庞大机器已然全速运转,各项准备工作在扶苏的掌控与群臣的努力下,有条不紊地推进。
后方政务有李斯、冯去疾、陈平这铁三角坐镇,扶苏心中大定。
于是,在离京前的这段日子里,他将更多的时间留给了两件事:一是陪伴后宫诸位佳人,享受暴风雨来临前的温馨与宁静;二则是频繁前往皇家学院,那里汇聚着帝国未来的智慧与希望,他渴望从中汲取灵感,或是为那些可能改变时代的研发方向点亮一盏明灯。
这一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扶苏轻车简从,再次来到了位于咸阳城郊的皇家学院。
学院内绿树成荫,琅琅读书声与各种奇特的实验声响交织在一起,充满了蓬勃的朝气。
得到消息的理学院院长茅焦早已在学院大门处恭候,见到扶苏御驾,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臣茅焦,恭迎陛下!”
“茅爱卿平身。” 扶苏微笑着摆手,“朕闲来无事,过来看看学院近日可有什么新的气象。不必惊动太多人,你我随意走走便好。”
“臣遵旨。” 茅焦连忙应道,心中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小心地陪同在扶苏身侧,介绍着学院近期的各项进展。
两人信步走在学院宽阔的石板路上,穿过工学系那传来叮叮当当金属敲击声的区域,正准备前往更深处的化学系所在院落。
就在这时,一个约莫二十出头、身着青色学员服、头发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些许油污的年轻学子,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用布包裹的物件,如同发现了稀世珍宝一般,两眼放光,从一侧的廊道里狂奔而出,径直朝着茅焦冲来,嘴里还兴奋地大喊着:
“院长!院长!成了!成了!真的成了!!!”
他跑得又快又急,完全没注意到茅焦身旁那位气度不凡、身着常服却难掩威仪的年轻人。
茅焦一见此景,脸色顿时一黑,心中暗叫不好。
陛下在此,这毛头小子如此失仪,成何体统!
他连忙呵斥道:“刘茂!慌慌张张,成何体统!没看见……” 他本想提醒刘茂陛下在此,却见扶苏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声张。
那名叫刘茂的学子此时也终于跑近了,听到院长的呵斥,这才猛然刹住脚步,抬头一看,正好对上扶苏那带着几分好奇与笑意的目光。
他虽然没见过皇帝真容,但看院长那恭敬的神态以及眼前这年轻人的气度,心中顿时一个激灵,猜到了八九分!
“陛……陛下?!” 刘茂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差点把怀里那布包掉在地上。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以头触地,声音都变了调,“学生……学生工学系学员刘茂,冲撞圣驾,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扶苏看着这年轻学子吓得够呛的模样,不禁莞尔,和声道:“无妨,起来说话。年轻人有朝气是好事。你方才高呼‘成了’,是何物成了?让朕也瞧瞧。”
刘茂闻言,心中稍安,但还是不敢起身,只是微微抬起头,双手颤抖着将那个布包举过头顶,激动又带着几分惶恐地说道:“回……回陛下!是……是钟表!学生对陛下当年提出的钟表进行了改进,如今……如今走时精准了许多!”
“哦?钟表?” 扶苏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和兴趣。他记得这东西。
当年他刚成立皇家学院,加上穿越过来的时间不长,对于原有的报时方式很不习惯,为了规范时间,曾向当时的工学院提出了钟表的概念。
凭借大秦本身就不弱的机械制造能力,加上工学院的人才汇聚,更有墨家弟子的加入,工学院的能工巧匠们确实很快捣鼓出了雏形,修建了一些大型的报时钟。
然而,受限于发条材料、齿轮精度、润滑以及温度变化等因素,那些早期钟表走时误差很大,一天下来差个一刻钟半个时辰都是常事,而且结构复杂,需要专人不断维护校正,成本高昂。
因此,除了在少数重要官署和皇家别苑象征性地安装了几座之外,并未能推广开来。
加之扶苏本人也觉得大秦原有的铜壶滴漏、日晷以及更夫报时等方式,虽然效率不高,却也别有一番古韵和仪式感,故而后来也就没有投入过多资源去强力推行钟表的普及。
这件事,几乎成了皇家学院早期一个“半失败”的案例,渐渐被人遗忘。
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重新拾起了这个项目,还声称取得了突破?
“赦你无罪,平身吧。仔细与朕说说。” 扶苏语气温和,示意刘茂起来。
刘茂这才战战兢兢地站起身,依旧不敢直视扶苏,但提到他的研究,眼中立刻焕发出狂热的光彩。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布包,露出了里面一个木质外壳、表面镶嵌着玻璃罩子的物件。
这物件大小约莫如同后世一个小型的闹钟,造型还显粗糙,木质外壳上的漆色也不甚均匀,但能看出是精心手工制作的。
最引人注目的是它的表盘。表盘是白色的珐琅质,上面清晰地标注着十二个时辰:子、丑、寅、卯……均匀分布。与扶苏记忆中不同的是,每个时辰的区间内,又被均匀地分成了八份,每一份代表“一刻钟”。
表盘上只有两根指针。一根稍短粗,指向当前的时辰;另一根稍长细,指向当前的“刻”。
刘茂献宝似的将钟表捧到扶苏面前,指着指针,激动地解释道:“陛下请看!此时短针指向‘辰’字中段,长针指向第三格,便表示现在是辰时三刻!学生改进了擒纵机构,用了更好的精钢做发条和齿轮,还调整了摆锤的配重和摆动周期,经过学生连续十日的观测比对,与宫中最准确的铜壶滴漏相比,每日误差已不超过……不超过二十息!”
每日误差不到半分钟!在这个时代,这简直是惊人的精度!
扶苏接过那还带着刘茂手心温度的钟表,仔细端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