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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纪三 (公元563年-566年)(2 / 2)

宇文护刚接回母亲,本不想攻打北齐;但又怕违背和突厥的约定,引发边境新的祸患,不得已之下,征召北周二十四军、左右厢的散兵,以及秦、陇、巴、蜀等地的驻军,还有归降的羌人、胡人,共二十万人马。冬季十月初三,周武帝在太庙庭院授予宇文护斧钺(象征军事指挥权);初六,亲自到沙苑慰劳军队;十二日,返回皇宫。

宇文护的大军抵达潼关后,派柱国尉迟迥率领十万精兵做前锋,直奔洛阳;派大将军权景宣率领山南的军队直奔悬瓠(今河南汝南);派少师杨檦出兵轵关(今河南济源附近)。

周迪再次从东兴岭(今江西、福建交界处)出兵作乱。宣城太守钱肃镇守东兴,献城投降周迪。吴州刺史陈详率军攻打周迪,却被打得大败,周迪的部众又振作起来。

南豫州刺史、西丰脱侯周敷率领部下攻打周迪,到了定川(今江西临川附近),和周迪对峙。周迪骗周敷说:“我过去和兄弟你同心协力,哪会存心害你!现在我愿意认罪回朝,想通过兄弟你向朝廷表明心意,先请你出来和我结盟。”周敷答应了,刚登上盟坛,就被周迪杀死。

陈宝应占据建安、晋安两郡,在水路、陆路都修筑栅栏,抵抗章昭达。章昭达和他交战失利,就占据上游位置,命令士兵砍伐树木做成木筏,在木筏上安装拍竿(用于撞击敌船的武器)。恰逢天降大雨、江水上涨,章昭达放木筏冲击陈宝应的水栅,把水栅全冲毁了,又出兵进攻陈宝应的步兵。双方刚交战时,陈文帝派将军余孝顷从海路赶到,两军合力夹击。十一月初五,陈宝应大败,逃到莆口(今福建莆田附近),对儿子说:“早听虞寄的话,就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章昭达追击并活捉了陈宝应,还擒获了留异和他的同族党羽,把他们押送到建康斩首。留异的儿子留贞臣因为娶了公主(陈高祖之女丰安公主),得以幸免;陈宝应的宾客全被处死。

文帝听说虞寄曾劝谏陈宝应,命令章昭达以礼相待,把虞寄送到建康。见到虞寄后,文帝慰劳他说:“你过得还好吧?(效仿汉代对管宁的问候)”任命他为衡阳王的掌书记。

北周晋公宇文护进军驻扎在弘农(今河南灵宝)。十月初十,尉迟迥包围洛阳,雍州牧齐公宇文宪、同州刺史达奚武、汉州总管王雄率军驻扎在邙山(今河南洛阳北)。

十月十四日,北齐武成帝派兼散骑常侍刘逖出使陈朝。

当初,北周的杨檦担任邵州刺史,镇守东部边境二十多年,多次和北齐交战,从没打过败仗,因此轻视北齐军。这次出兵轵关后,他独自领兵深入北齐境内,又不设防。十月二十日,北齐太尉娄睿率军突然赶到,大败杨檦的军队,杨檦于是投降北齐。

权景宣包围悬瓠,十二月,北齐豫州道行台、豫州刺史太原王高士良,永州刺史萧世怡都献城投降。权景宣派开府郭彦镇守豫州,谢彻镇守永州,把高士良、萧世怡和一千多名降兵押送到长安。

北周军队修筑土山、挖掘地道攻打洛阳,三十天也没攻下来。宇文护命令将领们挖壕沟切断河阳(今河南孟州)的道路,阻拦北齐的援军,然后合力攻打洛阳;将领们都认为北齐军肯定不敢出兵,只派了哨兵巡逻而已。

北齐派兰陵王高长恭、大将军斛律光救援洛阳,两人害怕北周军强大,不敢前进。武成帝召见并州刺史段韶,说:“洛阳危急,现在想派你去救援。但突厥在北边入侵,又需要你镇守防御,怎么办?”段韶回答:“北边的敌人侵犯边境,不过是小毛病。现在西边的邻国(北周)逼近,才是心腹大患,请允许我奉命南下。”武成帝说:“我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命令段韶率领一千精锐骑兵从晋阳出发。十二月二十九日,武成帝也从晋阳赶赴洛阳。

十二月三十一日,北齐太宰、平原靖翼王高淹去世。

段韶从晋阳出发,五天就渡过黄河。当时连续几天阴天有雾,正月初三,段韶抵达洛阳,率领帐下三百名骑兵,和将领们登上邙阪,观察北周军的形势。到了太和谷,和北周军遭遇,段韶立即飞马告诉各营,召集骑兵,列阵等待敌军。段韶率领左军,兰陵王高长恭率领中军,斛律光率领右军。北周军没料到北齐军会来,全都惊慌失措。段韶远远地对北周军喊:“你们宇文护刚接回母亲,就马上来侵犯,为什么?”北周军回答:“是上天派我们来的,有什么好问的!”段韶说:“天道赏善罚恶,这是派你们来送死啊!”

北周军让步兵冲在前面,上山迎战。段韶一边打一边后退,引诱北周军;等北周军体力耗尽,就下马反击。北周军大败,瞬间崩溃,掉进山谷死去的人很多。

兰陵王高长恭率领五百名骑兵冲进北周军阵,一直冲到金墉城(洛阳城的一部分)下。城上的人不认识他,高长恭摘下头盔露出脸,城上才派弓箭手下来救援。城下的北周军也解围逃走,丢弃的营帐、武器,从邙山到穣水(今河南洛阳附近),三十里范围内,军用物资和器械堆满了河川洼地。只有齐公宇文宪、达奚武和庸忠公王雄在后面,领兵抵抗。

王雄骑马冲斛律光的阵,斛律光后退逃跑,王雄追击。斛律光身边的人都逃散了,只剩一个奴仆和一支箭。王雄手持长矛,离斛律光只有一丈多远,对斛律光说:“我不忍心杀你,要活捉你去见天子。”斛律光一箭射中王雄的额头,王雄抱着马脖子逃走,回到营中就死了。北周军更加害怕。

齐公宇文宪安抚士兵、激励士气,军心才稍微安定。到了晚上,宇文宪想收兵,等第二天再交战。达奚武说:“洛阳的军队已经溃散,人心惶惶,如果不趁夜赶紧撤退,明天想走都走不了。我带兵多年,最懂形势;您年轻没经历过大事,怎能把几营士兵丢进虎口呢!”于是率军撤退。权景宣也放弃豫州逃走。

正月初八,北齐武成帝抵达洛阳。初十,任命段韶为太宰,斛律光为太尉,兰陵王高长恭为尚书令。十三日,武成帝前往虎牢(今河南荥阳附近),又从滑台(今河南滑县)到黎阳(今河南浚县),十七日,回到邺城。

杨忠率军从沃野(今内蒙古五原附近)出发,接应突厥军,却遇上军粮短缺,各军都很担忧,想不出办法。杨忠就召集稽胡(北方少数民族)的酋长们来赴宴,故意让河州刺史王杰领兵敲着战鼓赶来,说:“大冢宰(宇文护)已经平定洛阳,想和突厥一起讨伐不服从的稽胡人。”在座的酋长们都很害怕,杨忠安抚他们后让他们回去。于是各部落胡人争相运送粮食,车辆、粮食堆积如山。恰逢北周大军撤退,杨忠也率军返回。

宇文护本来就没有将帅的谋略,这次出兵又不是他自愿的,所以最终无功而返,只好和将领们一起叩头请罪。周武帝慰劳了他们,让他们退下。

这一年,北齐太行山以东地区发大水,饿死的人不计其数。

宕昌王梁弥定多次入侵北周边境,北周大将军田弘讨伐并消灭了他,在宕昌的地盘设置宕州(今甘肃宕昌)。

天嘉六年乙酉(公元565年)

春季正月十四日,北齐任命任城王高湝为大司马。武成帝前往晋阳。

二月十二日,北周派陈公宇文纯、许公宇文贵、神武公窦毅、南阳公杨荐等人,率领皇后的仪仗、侍卫和行宫人员,以及六宫妃嫔一百二十人,前往突厥可汗的牙帐(营帐)迎娶可汗的女儿。窦毅是窦炽哥哥的儿子。

二月十七日,北周任命柱国、安武公李穆为大司空,绥德公陆通为大司寇。

二月二十三日,周武帝前往岐州(今陕西凤翔)。

夏季四月初六,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司空。

陈顼凭借皇帝弟弟的尊贵身份,权势压倒朝廷上下。他的直兵(侍从官)鲍僧睿,仗着陈顼的势力违法乱纪。御史中丞徐陵上奏弹劾鲍僧睿,带着御史台的官员,捧着奏案入宫。文帝见徐陵衣着严肃、神态庄重,就收起笑容,端正坐姿。徐陵上前宣读奏书,当时陈顼正在殿上侍立,抬头看着文帝,吓得满头大汗、脸色发白。徐陵派殿中御史把陈顼带下殿。文帝因此免去陈顼侍中、中书监的官职,朝廷上下为之肃然。

四月二十八日(原文“丙午”,按月份推算调整),北齐大将军、东安王娄睿因事获罪被免职。

北齐着作郎祖珽,有文采,擅长多种技艺,但为人粗疏轻率、品行不端。他曾担任高祖(高欢)的中外府功曹,一次宴会上丢了金酒杯,最后在祖珽的发髻里找到;又因虚报盗取官粮三千石,被鞭打二百下,发配到甲坊(制造兵器的作坊)服劳役。文宣帝(高洋)在位时,祖珽担任秘书丞,偷了《华林遍略》(大型类书),还犯有其他贪赃罪,本该判绞刑,最终被革职为民。文宣帝虽然讨厌他屡次犯法,却爱惜他的才华技艺,让他在中书省当差。

武成帝还是长广王时,祖珽献胡桃油给他,趁机说:“殿下有非凡的骨相,我(祖珽字孝征)梦见殿下骑着龙上天。”长广王说:“如果真这样,我一定让你享受大富贵。”等武成帝即位后,提拔祖珽为中书侍郎,又升任散骑常侍。祖珽和和士开一起做奸邪谄媚的事。

祖珽私下对和士开说:“您受到的宠幸,自古以来没人能比。一旦皇帝驾崩,您怎么才能保住自己呢?”和士开于是向他请教计策。祖珽说:“您应该劝皇帝说:‘文襄帝(高澄)、文宣帝(高洋)、孝昭帝(高演)的儿子,都没能继承皇位,现在应该让皇太子早日登基,确定君臣名分。’如果这事办成,皇后和太子一定会感激您,这是万全之策。请您先委婉地劝皇帝,让他心里有个底,我再从外面上奏议论这事。”和士开答应了。

恰逢有彗星出现,太史官上奏说:“彗星是除旧布新的征兆,会有皇位更替。”祖珽于是上书说:“陛下虽然是天子,但还没到最尊贵的地位,应该把皇位传给皇太子,来顺应天道。”还附上北魏显祖(拓跋弘)禅位给儿子(孝文帝)的旧事作为例子。武成帝听从了他的建议。

四月二十四日(原文“丙子”,按月份推算调整),武成帝派太宰段韶手持符节,捧着皇帝的玉玺和绶带,把皇位传给太子高纬。太子在晋阳宫即位,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统。又下诏立太子妃斛律氏为皇后。于是大臣们给武成帝上尊号为太上皇帝,规定军国大事都要向他奏报。派黄门侍郎冯子琮、尚书左丞胡长粲辅佐新皇帝,两人可以出入皇宫,专门负责奏报事务。冯子琮是胡皇后的妹夫。

祖珽被任命为秘书监,加授仪同三司,深受太上皇帝和新皇帝的宠信,在两宫都很受重视。四月二十五日,北齐任命贺拔仁为太师,侯莫陈相为太保,冯翊王高润为司徒,赵郡王高睿为司空,河南王高孝琬为尚书令。四月二十六日,任命瀛州刺史尉粲为太尉,斛律光为大将军,东安王娄睿为太尉(此处原文可能重复,按上下文调整),尚书仆射赵彦深为左仆射。

五月,突厥派使者到北齐,两国开始通好。

六月十八日,北齐新皇帝派兼散骑常侍王季高出使陈朝。

秋季七月初一,发生日食。

陈文帝派都督程灵洗从鄱阳另辟道路攻打周迪,打败了他。周迪和部下十多人逃进山洞里,时间一久,随从也渐渐觉得困苦。后来周迪派人偷偷到临川买鱼和鱼酱,临川太守骆牙抓住了这个人,命令他引诱周迪出来立功赎罪,趁机派心腹勇士跟着他进山。这人引诱周迪出来打猎,勇士埋伏在路边,冲出来杀了周迪。七月初六,周迪的首级被送到建康。

七月初十,周武帝前往秦州(今甘肃天水);八月二十六日,返回长安。

八月二十九日,陈文帝立皇子陈伯固为新安王,陈伯恭为晋安王,陈伯仁为庐陵王,陈伯义为江夏王。

冬季十月初三,北周把函谷关的城池改为通洛防(军事据点),任命金州刺史贺若敦为中州刺史,镇守函谷。

贺若敦自恃有才、脾气暴躁,看到和自己同辈的人都当了大将军,只有自己没得到晋升;加上之前湘州之战,他全军而返,认为该受奖赏,结果反而被革职,就对朝廷派来的使者说怨言。宇文护大怒,把他召回长安,逼他自杀。临死前,贺若敦对儿子贺若弼说:“我的志向是平定江南,现在没能实现,你一定要完成我的心愿。我因为多嘴惹祸而死,你不能不引以为戒。”于是拿锥子刺破贺若弼的舌头,让他流血,以此告诫他说话要谨慎。

十一月初五,北齐太上皇帝(高湛)回到邺城。

北齐太上皇帝还是长广王时,多次被文宣帝(高洋)鞭打,心里一直记恨。文宣帝每次见到祖珽,常叫他“贼”,所以祖珽也怨恨文宣帝;而且祖珽想讨好太上皇帝,就劝说道:“文宣帝性情残暴,怎么能称‘文’?他又不是开国皇帝,怎么能称‘祖’?如果文宣帝称‘祖’,陛下您去世后该用什么称号?”太上皇帝听从了他的话。十一月十一日,改谥献武皇帝(高欢)为神武皇帝,庙号高祖;改谥献明皇后(高欢之妻娄昭君)为武明皇后。命令有关部门重新商议文宣帝的谥号。

十二月初七,陈文帝立皇子陈伯礼为武陵王。

十二月十四日,北齐太上皇帝前往晋阳。

十二月二十二日,北齐改谥文宣帝(高洋)为景烈皇帝,庙号威宗。

天康元年丙戌(公元566年)

春季正月初二,发生日食。

正月初六,北周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和。

正月十四日,北齐新皇帝(高纬)在圜丘祭天;十六日,在太庙举行祫祭(合祭祖先)。

正月十九日,北齐任命吏部尚书尉瑾为右仆射。二十二日,周武帝举行亲耕藉田仪式(象征重视农业)。

正月二十三日,北齐新皇帝前往晋阳。

北周派小载师杜杲出使陈朝。

二月初三,北齐太上皇帝(高湛)回到邺城。

二月二十九日(原文“丙子”,按月份推算调整),陈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天康。

三月初三,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尚书令。

三月三十日,周武帝在南郊祭天。夏季四月,举行求雨的大雩仪式。

陈文帝病重,尚书台的各种事务,都命令尚书仆射到仲举、五兵尚书孔奂共同裁决。孔奂是孔琹之的曾孙。文帝病情加重,孔奂、到仲举和司空、尚书令、扬州刺史安成王陈顼,吏部尚书袁枢,中书舍人刘师知入宫侍奉医药。袁枢是袁君正的儿子。太子陈伯宗性格软弱,文帝担心他不能保住皇位,对陈顼说:“我想效仿太伯(把王位让给弟弟)的做法。”陈顼跪下流泪,坚决推辞。文帝又对到仲举、孔奂等人说:“现在三方(陈、北齐、北周)鼎立,天下的事责任重大,需要年长的君主。我想近则效仿晋成帝(传位给弟弟),远则遵循殷商的制度(兄终弟及),你们要遵行我的意思。”孔奂流着泪回答:“陛下只是饮食不适,很快就能痊愈。皇太子正当盛年,品德日益高尚。安成王以陛下亲弟的尊贵身份,完全能像周公旦那样辅佐太子。如果陛下有废黜太子、另立他人的想法,我们这些臣子虽然愚笨,也实在不敢听从这样的诏令。”

文帝说:“古代那种正直敢言的臣子,今天在你身上又看到了。”于是任命孔奂为太子詹事。

司马光评论说:臣子侍奉君主,应当顺应君主的善举,纠正君主的过错。孔奂在陈朝身居要职,肩负着决断礼仪道义大事的重任——如果他认为陈文帝(世祖)传位给弟弟的话不是真心,就该像汉代窦婴当面反驳、袁盎当庭力争那样,防微杜渐,杜绝陈顼的觊觎之心;如果认为文帝是真心,就该请求文帝明确下诏书,向朝廷内外宣告,让文帝留下像宋宣公(主动传位弟弟)那样的美名,让陈顼(高宗)避免像楚灵王(篡兄王位)那样的恶名。

可孔奂偏偏不这样:既不直言劝阻,也不促成明诏,只说“太子该继位、陈顼该辅政”。要是他真认为太子嫡嗣不可动摇,想辅佐太子保全地位,就该尽忠尽节、以死相护,像晋国荀息(誓死辅佐幼主)、赵国肥义(舍命保护新君)那样。但他倒好——君主在世时,揣度君主心思来迎合;君主去世后,权臣(陈顼)篡权夺位却无力阻止,继位君主(陈伯宗)失位却不肯殉节!这分明是最奸诈谄媚的人,可文帝还说他是“正直遗臣”,把年幼的太子托付给他,难道不荒谬吗!

七月二十七日,陈文帝去世。

文帝出身艰难,深知百姓疾苦。他生性精明、节俭,每天夜里,传递宫外事务奏报的人接连不断。他还规定,宫中传递更签(计时工具)的人,必须把更签扔在台阶的石头上,让石头发出清脆响声,说:“我就算睡着了,也要被这声音惊醒(好及时处理事务)。”

太子陈伯宗即位,大赦天下。

五月初三,陈伯宗尊祖母皇太后(陈霸先之妻章要儿)为太皇太后,尊母亲皇后(沈妙容)为皇太后。

五月初九,北齐任命兼尚书左仆射武兴王高普为尚书令。

吐谷浑的龙涸王莫昌率领部落归附北周,北周在他的领地设置扶州(今四川九寨沟附近)。

五月十四日,陈朝任命安成王陈顼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总掌军政大权)。五月二十一日,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度为司空,任命吏部尚书袁枢为左仆射,吴兴太守沈钦为右仆射,御史中丞徐陵为吏部尚书。

徐陵因梁朝末年以来,官员选拔任用大多混乱无序,就写信告诫众人说:“梁元帝承接侯景之乱后的荒败局面,王太尉(王僧辩)接手荆州陷落的残破政局,导致官员选拔制度混乱到了极点。永安年间(陈朝初年),我朝刚建立,白银难得,任命文书容易置办,就暂且用官阶代替钱财赏赐——结果搞得‘员外常侍’满街都是,‘咨议参军’在集市上数都数不清,这难道是朝廷制度本应如此吗!现在国家礼仪教化日益完善,怎能还按过去的混乱做法,不合情理地求官呢!”众人都对他心服口服。

五月二十三日,北齐新皇帝(高纬)立皇子高弘为齐安王,高仁固为北平王,高仁英为高平王,高仁光为淮南王。

六月,北齐派兼散骑常侍韦道儒出使陈朝。

六月二十一日,陈朝将文皇帝(陈伯宗)葬在永宁陵,庙号世祖。

秋季七月初四,北周修筑武功(今陕西武功)等城池,用来驻扎士兵。

七月二十三日,陈朝立妃子王氏为皇后。

八月,北齐太上皇帝(高湛)前往晋阳。

北周信州(今重庆奉节)的蛮族首领冉令贤、向五子王等人占据巴峡(长江三峡一带)反叛,攻陷白帝城,党羽勾结蔓延两千多里。北周先后派开府仪同三司元契、赵刚等人讨伐,始终没能平定。九月,北周下诏命开府仪同三司陆腾统领开府仪同三司王亮、司马裔率军讨伐。

陆腾在汤口(今重庆云阳附近)驻军。冉令贤在长江南岸占据险要地形,修筑十座城池,还远结涔阳(今湖北公安附近)的蛮族作为援军,自己率领精锐士兵固守水逻城(今重庆奉节附近)。陆腾召集将领们商议对策,众人都想先攻水逻城,再打江南的城池。陆腾说:“冉令贤对内仗着水逻城固若金汤,对外靠着涔阳蛮族互为依靠,粮草充足、武器精良。我们孤军深入,要是强攻他的坚固营垒,万一打不下来,反而会助长他的气焰。不如在汤口驻军,先攻江南的城池,剪掉他的羽翼,再进军水逻城——这才是取胜的办法。”

于是派王亮率军渡江,十天内就攻克了江南八座城池,俘虏和收降的蛮族各有上千人。接着,陆腾暗中招募勇猛士兵,分几路进攻水逻城。蛮族首领冉伯犁、冉安西一直和冉令贤有仇,陆腾劝诱他们,用金银布帛贿赂,让他们做向导。水逻城旁边有座石胜城,冉令贤派他的侄子冉龙真驻守。陆腾秘密劝降冉龙真,冉龙真随即献城投降。水逻城的守军瞬间溃散,陆腾军斩杀一万多人,俘虏一万多人。冉令贤逃跑,被追兵抓获斩首。陆腾把尸体堆积在水逻城旁,筑成“京观”(炫耀战功的土堆)——此后蛮族部落看到这堆尸体,就吓得大哭,再也不敢反叛。

向五子王占据石黑城,派他的儿子向宝胜驻守双城。水逻城平定后,陆腾多次派人劝降,向五子王仍不投降。陆腾率军进攻,将他们父子全部抓获,把向氏蛮族的酋长全杀了,俘虏一万多户。

信州过去的治所在白帝城,陆腾把治所迁到八陈滩北边,任命司马裔为信州刺史。

小吏部(北周官名,掌官员选拔)陇西人辛昂,奉命出使梁州、益州,同时为陆腾督运军粮。当时临、信、楚、合等州的百姓大多聚众作乱,辛昂向他们说明祸福,百姓纷纷前来归附。于是辛昂让老弱百姓运送军粮,青壮男子参与作战,大家都乐意听他调遣。辛昂完成使命返回时,恰逢巴州万荣郡(今四川达县附近)百姓反叛,围攻郡城,阻断山路。辛昂对随从说:“叛贼猖狂,如果等上报朝廷再发兵,孤城肯定会陷落。只要对百姓有利,我们可以擅自行动。”于是在通、开二州招募三千人,日夜兼程,出其不意直奔叛贼营垒。叛贼以为朝廷大军来了,吓得四散溃逃,万荣郡得以保全。北周朝廷嘉奖辛昂,任命他为渠州刺史。

冬季十月,北齐任命侯莫陈相为太傅,任城王高湝为太保,娄睿为大司马,冯翊王高润为太尉,开府仪同三司韩祖念为司徒。

十月初十,陈朝新皇帝(陈伯宗)祭祀太庙。

十一月十五日,北周派使者到陈朝吊唁(悼念陈文帝)。

十一月二十六日,周武帝视察武功等新建城池;十二月初十,返回长安。

北齐河间王高孝琬怨恨执政大臣(和士开、祖珽),做了个草人,用箭射它(象征射杀权臣)。和士开、祖珽趁机向太上皇帝(高湛)诬陷说:“那个草人是用来模拟陛下您的!另外,之前突厥入侵并州时,高孝琬摘下头盔扔在地上,说‘我难道是老太婆,还要戴这东西’——这话是暗指陛下您(说陛下胆小如老妇)。还有,北魏末年有句谣言:‘河南种谷河北生,白杨树端金鸡鸣。’‘河南、河北’,指的就是河间(高孝琬的封地);‘金鸡鸣’是指举行大赦(古代大赦时会竖金鸡旗),说明高孝琬想谋反称帝,然后大赦天下!”太上皇帝听了,很是疑惑。

恰逢高孝琬得到一颗佛牙,放在家里,夜里佛牙发光。太上皇帝听说后,派人去搜查,结果查出几百根装饰着珍宝的长矛、旗帜。太上皇帝认为这些是谋反的器具,下令逮捕高孝琬审问。高孝琬的姬妾中有个陈氏,因不受宠,诬告说:“高孝琬经常画陛下的画像,对着画像哭。”其实画的是文襄帝(高澄,高孝琬的父亲)的像。太上皇帝大怒,派武卫赫连辅玄用鞭子倒着抽打高孝琬。高孝琬喊“叔叔”(高湛是高孝琬的叔叔),太上皇帝骂道:“你怎敢叫我叔叔!”高孝琬说:“我是神武皇帝(高欢)的嫡孙、文襄皇帝的嫡子、魏孝静皇帝的外甥,为什么不能叫你叔叔!”太上皇帝更生气了,打断高孝琬的双腿,把他打死。

安德王高延宗(高孝琬的弟弟)为哥哥痛哭,眼泪都哭红了。他也做了个草人,一边用鞭子打一边质问:“你为什么杀我哥哥!”奴仆把这事告了密,太上皇帝把高延宗按在地上,用马鞭打了他两百下,差点打死。

这一年,北齐赐侍中、中书监元文遥姓高(赐国姓,表恩宠),不久后升任他为尚书左仆射。

北魏末年以来,县令大多任用身份低微的仆役,因此士大夫们都以做县令为耻。元文遥认为县令是治理百姓的根本,就请求改革选拔制度,秘密挑选贵族子弟,下敕令任命他们为县令;又怕这些人推辞,就把他们全部召集到神武门,让赵郡王高睿宣读圣旨、点名任命,再好言安慰勉励,派他们上任。北齐的读书人担任县令,就是从这时开始的。